喻铮松开门把,脊背挺直,“看我什么?”
“看你身上的疤,”程矜走前,盯着他左肩的一道狰狞伤口,伤口的下缘藏在背心里,但刚刚她看见那道疤几乎逼近心脏,“我说过来这里是为了给剧本取材,我想了解你……嗯,你们。”
喻铮沉默,看了眼西下的落日,“天黑之前,必须回去。”
程矜精神一振,“好!”
两人沿着田洼往山后走了一刻钟,程矜才发现这里居然临海!不同于对海滨城市沙滩蓝天白云的印象,这里的海水连着礁石,礁石连着山脉。
夕阳藏在层叠的云彩之后,金光萦绕,染得海平面璀璨生辉,程矜生在内陆,从未见过这般波澜壮阔的落日,看得入神,都快忘了来这里的初衷。
喻铮随意地找了块礁石坐下,原本是在看夕阳,不知不觉间,视线就被侧前方托腮眺望的女孩所吸引。就算他自问对爱情无甚期待,也必须承认如果说少年时代曾有什么朦胧幻想,对方应该就是这般柔弱又风情万种的模样。
风吹起了她的卷发,又使得海风里隐隐带上了一缕甜香。
“与其找个不知根底的媳妇,还不如早点物色自己看对眼、记挂在心的姑娘好。”焦胜力的话不期然地浮现。
看对眼,挂在心。
六个字说简单也简单,但程矜却是头一个。
喻铮抹了把脸,试图把绮思扫开,刚好程矜回头看他,于是视线从指缝中相逢,像在心口命中了一枪,稳中红心。
程矜不知道他之前在看自己,眼角眉梢带着兴奋,“这里真美。”
“是很美,血海也不过如此。”
程矜:“……”这人真不会聊天。
海面的波纹被夕阳的辉光照得耀眼,联想到喻铮的形容,程矜忽然觉得胳膊上都爬满了鸡皮疙瘩。这人,可能,真就像黎易冬说的,是连约会都不约就娶媳妇回家的钢铁直男,浪漫细胞少到极致。
程矜的沉默,总算让喻铮自省了一下,大概不应该这么跟女孩子说话?
他没经验,真不确定。
“是夸张,”他干巴巴地解释,“这片海上没起过战事。”
程矜噗嗤笑出声,“我知道,我做这行的,最习惯各种修辞手法。”
见她笑容明媚,喻铮仿佛总算放下心,点头,又不说话了。
“这里待遇这么差,伙食还要靠队长亲手栽种吗?”
“原来是种的花,”喻铮顿了下,“后来死光了,才种菜。”
程矜起了兴致,走到他身边坐下,歪头看向他,“原来种的什么花?你还会种花?”
柔软的长发披散,在海风中若有似无地扫过喻铮的肩,带着说不清的软香,让人晃神。
“是玫瑰,以前丁队种的。”
“前任队长吗?”
“对。”
程矜一笑,眼尾的痣带着点淘气,“看来你没能继承前任的浪漫细胞。”
喻铮的视线在她的痣上微微停驻,“他替嫂子种的,说是等她来看,但是没等到嫂子来,花就谢了。”
“为什么没来?”
“因为丁队,”喻铮眼神幽暗,“牺牲了,嫂子在机场接的骨灰。”
程矜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淡了,许久,才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喻铮手指交错,放在两膝中间,看向被云彩遮蔽的夕阳,“怪我,把一整片花田变成菜地。”
“菜地也很好,新鲜瓜果,其他地方想买都买不到。”
“是吗?”
“是啊。”
程矜凝视着他的眼睛,一轮红日映在深褐色的瞳孔里,就像火热的心。她看着他眼角下的疤,指了指自己眼尾的痣,“你的疤和我的痣位置很像。”
喻铮微怔。
是啊,几乎一样的位置。
“你的这个疤,是怎么弄的?”
喻铮撇过头,“又想听故事攒素材。”
“这次不是,”程矜眨眨眼,“我只是……嗯,想多了解你。”
喻铮回过脸,正正好迎上她闪光的眸子,近到能在彼此眼里看见自己。
喉结起落,他哑声说:“行动里受的伤。”
“等回国,我给你介绍个医生吧。技术很好,做完之后就不会留痕迹了。”
“不用。”
程矜:“……”就算理解直男不在乎外貌,也不用这么拒人千里吧?
刚刚升腾起来的一点点暧昧,随着喻队长的不解风情烟消云散,程矜转过脸,气呼呼地噘着嘴。
“这疤是丁队走的那次行动留下的,”喻铮说,“我想留着,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