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去年冬天埋水管的时候没挖好,里面的气涨住排不出去,今天一下雨突然塌了。小伙子你要是急的话等个几分钟,我们铺了板子你先过。”
修路工人抹了把脸上的水,比划着说了几句,又去看路的情况。
果然是没认出来,沈俞心里笑了一下,把伞往工人方向偏了一些,摇头跟了上去。
在几个围起来的工人身后,他看到了塌下去的路面,看起来确实不算严重,只是晚上贸然开车过去可能中招,需要冒雨做些处理。
“唉,咱靖市本来只是个小地方,这几年因为那个拍戏的基地突然就火了,可惜各种基础设施跟不上,人多了毛病全出来了,今天这儿坏明天那儿烂的。明星,明什么星!钱没赚进我们口袋里,倒是害得我们受累。”
“是啊,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靖市,物价低人活着轻松,哪像现在,动不动还来一群外地小姑娘拉着我问哪个明星在哪?我寻思人家明星也不是靖市人啊,嗐!”
“说起这个我那次也遇到了,不过不是问明星,是问一个导演,说那个导演以前是靖市人,叫什么来着?钟……四……私……”
“钟思陌?”默默站在一旁的沈俞突然出声。
“对,就是这名字。”抱怨的工人一拍手,“你们说奇怪不奇怪,问明星也就算了,居然还问导演?就算人家曾经是靖市人,现在也早就不在这儿住了吧。”
沈俞没有接话,工人口中的钟思陌确实是靖市人,不过也确实早已不在靖市了。
普通人或许对钟思陌并不熟悉,但对影视圈的人来说,他却是一个毫无疑问无可超越的神话,对沈俞而言,这个名字更代表着自己已经沉寂多年的理想。
虽未曾见,心向往之。
……
修路工人们边做工边抱怨,沈俞听着有些尴尬,却不好走开,只能礼貌微笑着抬头四处张望转移注意力。
这里已经算是市区了,几十米远处的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在雨里穿梭,几个深夜还未回家的人站在屋檐下躲雨,不约而同刷着手机,被雨困住似乎也不着急。
沈俞扫了眼那几个人,正欲挪开目光,却看到便利店的门打开,一个男人没有撑伞,直直地走了出来。
沈俞愣了一下,鬼使神差般地目光又在他身上停留下来。
这人穿着紧身牛仔裤和剪裁合身的黑衬衫,衬衫下摆半别在裤子里,开着两个扣子,露出半截锁骨和一条银色项链,他的腰挺得笔直,头却低垂着,额发与黑色的口罩一起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刚走出屋檐,大雨便将他淋得全身湿透,可男人却毫无察觉般脚步不停,不做丝毫遮挡地朝沈俞所在的方向走来。
男人的脸在雨幕中看不清晰,手臂和腿有力地摆动着,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不像走在小城雨中坍塌的公路上,倒像是在出席什么大电影节的红毯。
沈俞看了几眼后收回目光,顺带礼貌地往旁边让了让,方便对方过去。
男人的脸遮得很严实,又隔着雨,沈俞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认不出他是谁,但看他的穿着打扮和气质,加上靖市特殊的地理位置联想,八成是个同行。
在圈里待了六年,沈俞再不红规矩还是懂的,混这个圈子,一定要收好好奇心,小心别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可惜沈俞的明哲保身在此时注定没用。
那个奇怪的人大步靠近,低垂着头,居然弯都不拐,直直向路塌陷的大坑走去,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着活,除了沈俞外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啪!”
“哎哟——小心点!”
在对方即将掉下去的最后一秒,沈俞终于忍不住伸手拉住了这个自己跳坑的同志,手里的伞一时没拿稳,撞到了一个工人的后背,惹得他回身抱怨。
“不好意思,我看他要进坑了拉了一把,不小心没拿稳伞。”
沈俞连忙道歉,工人也没怎么计较,他看了眼被沈俞情急之下半扯在臂弯里的人,摇头说道:“哟,是个醉鬼,还好你拉了他一把,不然跌进去指不定碎几块骨头呢。”
“应该的,应该的。”沈俞说着把男人又拉近一些,撑直了伞。
这位醉到自己跳坑的同志此时倒没有不配合沈先生的动作,也没对工人说自己没脑子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他低头站着,一声不吭,口罩仍将脸遮地严严实实,靠得近了,沈俞可以明显闻到对方身上香水与酒精混合的味道。
大雨天,路坏了,撑伞站在雨里,怀里还拽着个似乎是同行的醉鬼,沈俞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处境,一时失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