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后用得着这小宫女。
冯公公委屈:“她只会看一些话本子,脑子都是坏掉的!”
“是么?”霍戎冷哼一声道:“朕看她脑子甚好,至少比你有用的多!”
说罢,冷冷拂袖出了院门。
冯公公看了一眼缩着脖子的荷荷,冷哼一声气咻咻道:“把……把这些什么玩意儿,统统放到本公公的房里去!”
他倒要连夜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讨得陛下欢心。
展凌和两名锦衣卫拿着厚厚的案宗,站在游廊处等霍戎召见。
除了他们,还有两名霍戎最信得过的谋士,和当时太学时的太傅。
太傅胡子已花白,但听了霍戎所宣之事,也立刻从京郊赶了过来。
几人进房,皆面色沉沉。
此事重大,展凌已将此事的调查结果事先知会了谋士。
展凌将那案宗恭敬的递给霍戎:“陛下,这是五年来,您不在京城的时间,商公子为太子做下的事,有网罗朝臣,有组织情报网,还有一些东宫内,本该由太子妃管的采买等琐事……”
霍戎接过那沉甸甸的案宗,信手翻了翻,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看不出,他倒是长本事了。”
案宗记载了不少骇人听闻之事,完全不像怕血心软的少年会做的。
他对太子很忠心,也很尽责。
霍戎握着案宗的手爆出青筋,双眸冷如冰刃,这是他进京后第一次直观的看到商沅为太子做了什么,尽管他不愿承认,但他的确是在嫉妒。
发疯一样的嫉妒。
霍戎缓缓闭上双眸。
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只是因为权势为太子做事,如今突然抛弃太子的可能性极小。
最大的可能是暂时苟且,以图来日。
一个谋士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率先道:“陛下的意思是,太子妃有可能曾在您的帐子里当细作,还曾和您春风一度。陛下,这……这一定是废太子的布局啊!”
霍戎语气冷漠:“他早已不是太子妃。”
大臣:“……”
重点是这个吗?
展凌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将一把短而锋利的匕首上缴道:“那夜之事的来龙去脉,属下也完全查清了,那细作当日除了带了一枚药,身上还有一把利刃,通过信笺查明,这一切的确都出自太子的委托……”
霍戎眼眸冷戾的眯起。
那匕首锋芒锐利,显然见血封喉。
那一夜,少年和他缠绵之时,身上便携着这利器。
怪不得商沅如今慌张的想要遮掩。
深夜携利刃到大帐,目的不言而喻。
他竟然……会为了太子做到这种地步吗?
“这一定是太子的阴谋。”那谋士沉稳道:“听说您之前和商公子情谊甚笃,太子定然也知道此事,他不惜利用商沅,也要用那下作之药,只为了让陛下乱了分寸。”
此人是后来投靠霍戎的,在霍戎打江山时出了不少力,于这件事上,是真正的旁观者清。
霍戎冷道:“区区国公府的公子,如何让朕乱了分寸?”
“陛下进京,那细作虽隐瞒了身份,但定然让您想起了旧事,若无此差池,陛下对商公子也许或囚,或杀,或一笑置之,但绝不会追赶到府吧。”
“臣等又怎会在此地议事?”
霍戎把目光看向那光洁的玉佩。
若是没有那突如其来的小细作,他就会除掉商沅么?
“至于商沅,他先是妄图刺杀,一着不慎后只得……委身陛下,后又隐藏此事,回京后,他贼心不死,仗着旧情若有似无的对陛下示好,甚至和废太子退婚……”
“可他没想到陛下竟亲临家中,且发现了那细作的蛛丝马迹,那细作先下药后刺杀,商沅怕事情败露,自然惊慌。”
霍戎面沉如水。
他为人阴鸷多疑,朝廷中废太子党羽甚广,商沅此事,不由让人疑窦丛生。
分开的这五年,商沅已蜕变成心狠手辣,见过世面的主儿,可他当着自己的面,还是五年前的无辜模样。
霍戎冷冰冰地想。
也许这一切都是商沅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其实只是故意勾起他的旧情,好留在他身边,表面看是取悦他,其实还是为了给太子做事罢了。
毕竟五年前商沅能以将谋逆的罪名陷害他,五年后他愈发会玩弄心计伪装自己,极有可能再次以无害的模样出现,勾得他欲罢不能。
可只要想起“留在身边”四个字,心底便浮起微妙的涟漪。
霍戎漠然勾起唇角。
商沅有何图谋不重要,主动送到自己嘴边的猎物,不吃干净都对不起他。
某个小东西被锁深宫作茧自缚,也是活该的下场。
那谋士还在侃侃而谈:“所以商沅只是个钩子,勾起您对旧人未尽的情谊……您也许已经入了废太子之局。”
“哦?”年轻帝王声音沉冷:“朕倒想听听,他能设什么局。”
“您先恕臣无罪。”
“朕若罚你,你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
“比如……让商沅勾起您的兴致后,等到被您召幸时,再伺机龙床刺杀。”
霍戎嘴角噙笑。
他又岂是好暗杀的?就算是那夜,也是确定了那细作无心杀自己,才放任欲念。
“比如待他取得您信任后,在膳里下毒,您难免百密一疏。”
霍戎不置可否。
“比如偷看奏折,传递机密……”
霍戎目光微动,某人在军营里三月,也没传递什么像样的情报。
临走想下药刺杀,还被自己折磨得哭声沙哑。
若某人不长记性还要再挑战一次,自己也乐意奉陪——
那谋臣顿了顿,忽然跪下道:“还有一计,若您真的宠幸了他,如今男子也能有孕,他若是心向太子暗中勾结,来日必有大患。”
霍戎脸上的笑意转瞬消失,周身被浓重的冷意包裹。
话音一落,周遭寂静。
这句话言外之意,是暴君日后有可能给别人养儿子最后还附赠个皇位……
这种话,没人敢接。
“咳咳,刘学士话扯远了。”另个谋士忙道:“其实这事若没有废太子,那只是陛下私事,没有臣置喙的余地,但此事有关废太子,就是国事,陛下必须慎之又慎。”
霍戎面无表情:“所以朕才和诸位商议。”
“无论如何,商沅之前和废太子勾结,已是罪不容诛,这次又损害龙体,日后还极有可能为废太子卖命——臣请陛下立刻下旨诛杀商沅。”
“此人不除,若和废太子勾结,后患无穷。”
冯公公躲在屏风后,对荷荷说道:“这走向怎么和咱们看的话本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你追我赶双宿双飞么,这怎么扯上阴谋了?
“嘘——”荷荷一脸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听听陛下怎么说。”
“都说完了?”霍戎语气毫无温度,面上也看不出喜怒:“此事,朕也觉得极有可能是废太子设下的局,勾起朕的兴趣,好让商沅留在朕身边,和他里应外合,谋划布局。”
众谋臣松了口气,一句陛下英明还没喊出来,只听霍戎沉冷的声音响起:“所以,朕准备立商沅为君后。”
谋士一个个眼如铜铃,胡子都颤了,不是顾忌霍戎身份,差点蹦起来:“陛下要立他为君后?”
只有屏风后的荷荷悄悄拉拉冯公公的衣袖:“你看,这不和我们看的话本子对上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