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宙远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列昂尼德那副瞧不起人的脸,被迫喝下去满肚子酒精,之后的事,就和电视剧里那些老掉牙的情节一样,酒后乱了事,多了一个娃,唯一不一样的,是他比那些人能耐多了,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生下了一个漂亮到不行的混血儿。
想起过去的事,任宙远竟出乎意料地冷静了下来,覆在他手背上的大掌早就抽了回去,但是手背上仍残留着手掌带来的温暖,就像当年发生的那些糊涂事一样,即便离开了,也不会轻易地被抹去存在过的痕迹。
任宙远手不抖了,注意力也能集中起来,写稿时的记忆慢慢回笼,过了一小会儿就找回了状态。
“STEM是欧美国家最先提出的观点,但后来加入了A,即艺术的范畴,变成了STEAM,进入中国后更有学者提出A应该放在前头,变成ASTEM的模式。”任宙远在脑子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向列昂尼德阐述他的想法,“中国历史深远流长,往往多在传统文化方面作文章,要打入中国市场,我认为不能单方面照搬欧美的那一套,而是应该采用ASTEM这种观点做切入点……”
任宙远刚开始解说的时候还有点小结巴,但是越往深层剖析,他就越专注于自己的论文上,言辞变得犀利,对自己研究的内容十分自信,期间列昂尼德提出两个疑问,都被他以各种论据反驳回去。
一旦说到自己专业的领域,任宙远的双眼都亮了起来,配着双颊还没完全消散的淡红,整个人亮眼得不行,让人完全无法移开双眼。
但任宙远说得专注,丝毫没发现列昂尼德看他也看得专注,倒是旁边的娜塔莎看见了,嫉妒得不行。
列昂尼德的父亲和娜塔莎的父母是好友,她和列昂尼德算是从小玩到大的。虽然她也是俄罗斯人,像普通的俄罗斯人那样力气大,身体也强壮,可她身材苗条,样貌出众,自小不缺追求者。
但不知道是她眼睛糊了屎还是人就是犯贱的,娜塔莎对那些所谓的追求者不屑一顾,唯独喜欢这个冷得像冰块一样的男人,觉得像列昂尼德这样的,才算是真正的男子汉。
当初娜塔莎听闻她父母为她安排了相亲时,实在恼怒得不行,但听到对方是列昂尼德,态度就有了180度转变,即便后来列昂尼德对她说,他们只是变相的“政治联姻”,她也是满心的欢喜。
但曾几何时那个冷漠的列昂尼德也会像这样,这么专注这么认真地注视着一个人了?就算是因为工作,娜塔莎也觉得无法忍受!
她听着任宙远用在她耳中听起来不咸不淡的俄语说着那些什么S什么M的就觉得烦人,“叩叩叩”地踩着高跟鞋向两人走去,正好听见任宙远说“要打入中国市场,必定不能和进入其他国家一样,要切合中国人的口味适当调整”,娜塔莎便借机讥讽他道:“哦?所以出钱的是我们俄罗斯人,却要听你们这些中国人的话?他们也不想想是谁在背后掏的钱,谁才是他们的财主。”
任宙远的话被打断,听到她语气不友善地说着这些话,当即皱了皱眉,正想反驳两句,就听到列昂尼德说:“我们借别人的地做生意,迎合别人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吗?”
娜塔莎愣住了,任宙远也愣住了,在他印象中眼前这男人就是一高傲的代表,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任宙远说再多中国文化的好话,也抵不过这男人一句轻飘飘的“有何意义”。
如今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可能还会相信,但是从列昂尼德口中道出,却让他有点不可置信。
娜塔莎似乎也没料到列昂尼德会这么打她脸,憋红了一张脸瞪了列昂尼德和任宙远许久,然后头一甩长发一飘,转身就离开了房间,走之前还不忘“嘭”地一声甩上门,震得墙上的挂画都险些掉下来。
“继续。”列昂尼德丝毫没被娜塔莎这样耍脾气影响,看着更似是松了口气,眼神示意任宙远继续解说他的稿子。
这一天下来任宙远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没想到列昂尼德会有未婚妻,没想到列昂尼德会和印象中的那个人有一点点出入,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个人面前说那么多话。
在那男人认不出自己的情况下,或许他可以尝试不再躲在自己构建出来的盔甲中,迈出一步,再迈出一步,不被过去所束缚。
但是这么一想,任宙远又莫名地觉得,有点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