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齐云若披着斗篷在灯下看书,今日操练,李琛不在帐篷里,齐云若觉得有些冷,就把斗篷围得紧了些,李琛的帐篷不算大,他毕竟只是个百夫长,不过是因为在大将军的亲兵营里待遇才好了些,齐云若看的是李琛的兵书,看得懂,却看不出什么意思来。
他想去湖边洗澡,今天在水边驻军,只是天太冷了,齐云若想了想,去水边用大盆舀了水,晃晃悠悠地抬回来,又去烧水的地方接了一盆热水,倾倒进去,脱下衣服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拿着布巾迅速地擦洗了一遍,把里衣穿好,重新裹上斗篷,李琛结束了操练回来,愣了一下,齐云若道:“我去给您打水。”
李琛道:“算了,我自己去,你别出去吹风了。”不过在他周边帐篷里住着的侍卫们总不会让他亲自去打水,李琛端着齐云若用过的水刚出来,两个人就迅速地过来把水盆接过去拿走了。
李琛也简单冲洗了一下,两人躺在一起,齐云若问道:“您饿了吗?我看您晚上吃的不多。”
李琛摇摇头。
离边关越近,李琛的心越沉重,那种感觉像是近乡情怯,又像是愤懑不平。他疲惫的闭上眼睛。
齐云若轻轻叹息一声,手放在李琛胸上,“王爷,您有心事,我看得出来,虽然我帮不上忙,如果您愿意,可以跟我说说。”
李琛道:“你听说过长平公主么?”
齐云若犹豫了会儿,摇了摇头。
“......她是我的长姐,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公主和您一样,都被被太后娘娘抚养长大的么?”齐云若知道李琛从小就在慈安宫,被太后教导。
“长姐十六岁,出嫁阿古儿木......为妾,”李琛声音平淡,“长姐是金枝玉叶,她配得上天地间最好的男子,可是为了父皇与朝廷,远嫁塞外,到那蛮荒之地,一去七年。那一年,新元国来袭,羌族虎视眈眈,父皇分身乏力,手下又无良将,阿古儿木要布帛、药材和女人,原本父皇是要择重臣之女收为义女,长姐却道,她是李氏大公主,受天下万民奉养至今,国有危亡,她理应献,,身,她说她不能在臣女代嫁后享用着数不尽的珍宝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齐云若道:“公主心境,男儿也比不上的。”
“长姐出嫁时,一袭红装,脸上毫无悲意,她叫我照顾祖母和父皇母后,可是我告诉她,总有一天我要把她接回来。”
齐云若握住李琛的手,“我相信您,会有这一天的。”
李琛闭上眼睛道:“长姐是祖母亲自教养出来的,她的胆识气魄是寻常女子所不能及的,不光是对我,其余弟妹,幼年时候若有争执,只要叫长姐过去,她都能把双方说得服服帖帖,母后也对长姐信任有加。”
齐云若手上用了些力,沉默地听着。
“长姐十五岁,曾被父皇指婚给魏国公世子邱玉铭,邱玉铭现在娇妻美妾,又得享天伦,我每次见他却都忍不住心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子......”
“......自从长姐嫁出去,祖母日夜痛心,我向祖母立誓,我一定会带她回来。”李琛说完,轻轻舒了一口气。
齐云若坐起身,问道:“太后娘娘,是因为这个,不再见人了么?”
齐云若没有想到李琛脸上一白,良久,他才道:“不是......祖母是为了我......为了我,封闭了慈安宫。”
天降暴雨,第二日大军不得不停下驻营。
齐云若坐在帐篷里的小杌子上,出神地看着雨水冲刷土地,李琛在他身后不远,和赵伟都谈论着不知道什么事情。
李琛抽空看了他一眼道:“不要离门口这么近,会溅上雨水。”
“哦。”齐云若搬着杌子退后一步。
赵伟都为人粗豪,却是粗中有细,指着一份地图细细地跟李琛说分明,齐云若隐约听到什么关于粮草的话,以往都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次李琛在京中时已代表户部递上折子,由周边郡县调集粮草,这些都会详细记录在册,算是朝廷采买,西北三大绿洲之一的河罗县是西北最大的产粮地,还有丰富的牛羊畜牧,原本此地还有三日就能到达河罗县在外驻兵补充粮草,现在大军因为大雨停住了,粮食就要紧张一些了。
李琛道:“将军的意思本王都明白了。”
对李琛出现在军中这件事,赵伟都是有些忧虑的,他作为主将,在身份上却是李家的臣子,他一直担心淳王会以亲王之尊指手画脚,虽然淳王在朝中颇有盛名,不过他毕竟是没有带过兵的,不过出乎他的意料,淳王竟然一点儿与他争权的意思都没有,每日按他的意思带着人出去操练,军中大小将士的会议,他几乎没有出现过。
淳王这么给他面子,他赵伟都却不能不识抬举,所以军中重大事宜,赵伟都还是会来李琛这里和他说清楚。
李琛也是明事理的人,对赵伟都投桃报李,他只有感谢,并没有过多刺探什么,他知道自己需要知道的也就够了。
李琛送赵伟都离开,齐云若站起来跟在李琛后面,赵伟都走之前看了他一眼,齐云若坦荡地回视了过去,赵伟都笑笑,走了。
午饭是干粮和肉汤,齐云若还有半包几天从临近城镇买回来的新下的山楂和干枣,李琛吃了一个山楂,忽然道:“韦妃应该生产了。”
齐云若一愣。
李琛喃喃道:“也不知道是男还是女。”
齐云若把枣肉咽下去,声音平淡地问道:“您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现在,还是男孩子越多越好。”
齐云若点点头,心情不断失落下去。
饭后李琛抱着齐云若,听着外面唰唰雨声,手就有些不规矩了,齐云若伏在他的肩上,双腿合起跪在地上,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