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饼是咸的,味道其实是不错的,齐云若把自己的那个吃完,喝了一杯水,自己也洗漱一番,把脏水倒出去,回来躺在床上。
李琛看他忙来忙去,感觉轻松自在不少,那些烦扰忧虑都远远被隔离在了这道门外。
齐云若躺下后,侧身问道:“王爷,您会去打仗么?”
“嗯?”
齐云若道:“我并不是很懂,可是咱们来是把来袭的羌族击退,甚至是歼灭那些部族的,您什么时候会亲自上战场呢?”
“......也许很快,也许要等很久。”
“哦......”齐云若看着李琛的侧脸,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哀戚,这是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他有坐拥四海、享尽美人的权利,只要他想。自己却像一粒尘埃,无凭无依,在天地间浮沉。
李琛看着上空,慢慢道:“今天累不累?”
齐云若收回心神,摇摇头,道:“没有,我做的只是誊抄名单的事情,小于将军把从百夫长职务到以上的人一个一个地见,问清他们手下人数,又对照着以往的名册,一一修订,他累得多。”
那些人需要一场胜仗,这才能把他们从失败的低谷中拉出来。李琛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李琛去赵伟都处商议事情,齐云若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去找小于将军,却得知他今日去后方核对粮草,不在这里,李琛的侍卫等人编在赵伟都近卫营中日日操练,在这里他就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齐云若一个人慢慢走在街上,原本曾萦绕在心间的惶恐重新回来了,自从他成了王爷的人,他总是觉得自己找不到一个与别人交往的方法了,他成为了一个依附于王爷的人,在行军时,那些侍卫对自己敬而远之,李越言语总是轻浮叫人不想接近,周家叔侄有时候会用一种审视而轻蔑的眼光看过来,在那接近两个月的行程中,齐云若极少对旁人说一句话。
齐云若看着自己腰间挂着的五色荷包,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觉得自己被隔离在了这世界之外。
齐云若不知道自己出了大军驻扎之地就被人盯上了,是两个汉族男子,跟着他走了很远的路,一个较高的人道:“啧啧,真想不到,这样的人也能打仗?大康没有能打仗的人了么?”
另一个目光中有些寒意,“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样子,哪里是来打仗的,怕是那个将军带来暖床的。”
高个儿道:“难道是赵伟都?阿羽,没听说过赵伟都还好这口啊?”
阿羽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昨日我收到国主的密信,京城有人告知国主,大康的皇帝派来了自己一个儿子,就是他们的淳王。”
“哦?这倒是有点儿意思,走!咱们去把人绑了!给那王爷当见面礼。”
阿羽白他一眼,皱眉道:“司徒旭死了,付良逃出去后,关内士兵对我们汉人盘查也严了起来,咱们这时候下手,也出不去玉墅关,何必呢?”
高个儿面有不甘,阿羽道:“别忘了国主的嘱托,咱们要和羌族们里应外合,等博突克攻进关内,才是我们用武之地。”
“好......我听你的。”
这两人跟着齐云若走了很远的路,在一个酒肆停住,两人对视一眼,跟了进去。
阿羽全明袁飞羽,和另一个男人查何是新元国国主安插进关内的暗探,而付良正是得了司徒旭信任引他出关之人。羌族首领阿古儿木·单于有八个儿子,长子是正妃古丽邱所生,名为伯格,意思是知识渊博之人;次子是他的宠妃阿依生的,名为博突克,意思是目光如鹰般锐利,他也是这次羌族来袭的主将。
在酒肆中,齐云若听了会儿颇具边疆风情的说书,说的就是玉墅关近些年发生过的战事。
“......那羌族每两三年就冲一次关,自建,,国以来,战事不下百数,要小老儿说,哪些值得一提,头一个就是四十年前齐冉将军在时,天降百年难遇的大雪,白茫茫叫人都看不清眼前的路,羌族八大部族一齐来袭,那些羌人穿着厚皮子,咱们人冻得连甲胄都穿不上,齐冉那时还是少年将军,眼看大军逼境,大开城门,手执一杆红缨枪,带着齐家军赤膊上阵,杀的是飞沙走石、日月昏沉,第二日时血水都把大雪染红了,那一次齐家军死了几千人,却叫羌族安分了六年......”
有一个人道:“要是那齐家军现在还在,咱们哪里用得早日日当惊受怕呢,朝廷派来了十万人,死了一大半,却连羌族的营地都没摸着,这次又是十万人,怕是支撑不到一个月!”
在角落里的查何轻声道:“大康皇帝排除异己,把有军权的老资格一个个弄了下去,现在这些人,司徒旭算是有些本事的,那赵伟都,听都没听过,羌族那些人脑子不成,打仗还是有一套的。”
“这可是国主定下的计谋,等那些羌族人和大康人两败俱伤,就是我们新元国进关的时机。”袁飞羽一笑。
齐云若要了一包饼带着回去,心里还在想刚才那个人说的齐冉和齐家军,齐冉正是紫阳伯齐肃萧的父亲,他去世的时候只有四十几,齐云若并没有见过他,却有些敬佩他,蓦然他有些忧虑,若真如那些人所说,边关危险,王爷能有退敌之策么?他低着头走回营地,原本忧郁的神色逐渐恢复光彩,他在怀疑什么呢?王爷怎么会没有办法?
晚上,齐云若把饼准备好给李琛当夜宵,李琛今日看上去比昨日更加疲惫,齐云若端了满满一盆热水给李琛擦身,之后就坐在李琛身边给他揉着额头,李琛拉着他的手停住,闭着眼睛道:“今日做什么了?”
齐云若道:“出去走了走,听人说了会儿故事。”
“嗯?”
齐云若歪歪头,道:“说齐家军。”
李琛沉默了会儿,道:“齐家军早就没了。”李琛幼时,就听说过齐家军的威名,那是一只从开国皇帝时传承下来的虎狼之师,父死子继,每一代都由齐家大将军带领着,保卫李氏康国江山的边疆。齐家军在十几年前,紫阳伯卸兵权后,将领们被四下分散,打入各地方,普通士卒或归田,或去其他营中,现今聚不起一支队伍。
齐云若看着他倦怠的面孔,柔声道:“王爷,以后也许就会有赵家军,余家军,‘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哪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会看着家乡被外敌入侵。我相信您会有一只更强的队伍,叫外敌闻风丧胆,比齐家军更胜,只要您在这里,玉墅关就不会丧失希望。”这是齐云若真心感觉的,他对李琛怀有强烈的信心,好像有他在,这里就不会有危险。
李琛睁开眼,看着齐云若恬静的面容,他的心狠狠震了一下,他感觉到了齐云若的真心,原来他这么相信我,李琛想,他情不自禁地坐了起来,用力把人抱在怀里,一会儿后,却轻轻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