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大夫人牵过慕秋一只手,上上下下打量慕秋。
虽然从下人的禀报中,慕大夫人已经知道慕秋毫发无伤的消息,但有些事情不亲眼看看,还是放心不下。
慕秋也知道这个道理,安静站在那里任由慕大夫人查看。
慕秋手背冰凉,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精神看上去也有些许恍惚,但好在确实没有受伤。
“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片刻,慕大夫人心里提着的那口气彻底松了下来。
慕秋声音柔和:“有大伯母派给我的侍卫,那些宵小之徒不足挂齿。让大伯母忧心了。”
慕大夫人摸了摸慕秋的发顶,声音温柔又慈祥:“你先回院子里沐浴一番,再睡一觉,别的事都不要操心,有大伯母和你大伯他们在呢。”
“好。”慕秋没有和慕大夫人多说什么,魏江还在外面等着她。
等慕秋离开后,慕大夫人的眉心反倒蹙了起来。
看着跪在她面前请罪的侍卫长,慕大夫人冷声道:“那个请秋儿出门吃饭的魏江,到底是什么身份?”
侍卫长回道:“属下不知。但小姐遇到当街行刺会毫发无伤,是因为暗中一直有弓箭手在射杀那些刺客。对了,还有小姐坐的那辆马车也颇为蹊跷,马车似是用铁器炼制而成,接连三阵箭雨都没能把那辆马车刺穿。”
“去查清楚那人的身份,他是郁家客卿,郁家那边应该清楚他的情况。”慕大夫人捏紧手里那方帕子,“那人对这场刺杀明显是有备而来……日后不要再让秋儿与他接触。”
若不是他对秋儿有过救命之恩,今日秋儿又没出现什么伤势,慕大夫人一定不会就此放过那个叫魏江的人。
只是从今往后,他不能再随便接近秋儿了。
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出现在秋儿的身边,慕大夫人放心不下。
当初秋儿的亲生母亲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将她叫到榻前,把秋儿托付到她手里。她应了下来,一再表示自己会把秋儿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可是就在两日后,秋儿丢了……
哪怕秋儿的亲生母亲直到病故前,都未曾责怪过自己分毫,但这十年,她没有一日不感到煎熬。
现在秋儿终于被找回来了,她说什么也不能再让秋儿遇到危险。
另一边,慕秋已经回到明镜院。
她从暗格里取出匣子,没有抱走匣子,只是把放在里面的玉扳指和状纸一一拿出来塞进袖子里,又让白霜去拿了两千两银票,折身再次离开明镜院。
她脚步很快,快到耳边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虽然很不喜欢魏江对刚才那场刺杀的态度,但在她心中,魏江还是很可信的,允诺的事情应该会予以兑现。
只要她把玉扳指交给魏江,那距离完成翠儿的嘱托,就近了。
这么想着,慕秋有些低落的心情也变得雀跃起来,脸庞渐渐恢复血色,原本有些郁郁的眉眼也舒展开来。
到远远看见那道立在马车旁的身影时,慕秋更是忍不住提起裙摆,在魏江的注视下,一路小跑到他面前。
“魏公子。”慕秋借着宽大袖口的遮掩,将所有东西都放进魏江手掌心。动作幅度稍大了些,她纤细指尖似有似无地,从魏江布满薄茧的指腹勾过。
魏江手指条件反射地屈了屈。
下一刻,慕秋已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魏江右手虚握成拳,没来得及细看,只是把她交给他的所有东西都收进袖里,右手负在身后。
“接下来就拜托魏公子了。”慕秋凝视着他的眼眸,郑重道。
魏江应道:“好。”
慕秋敛衽行一礼,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魏江的声音竟再次从身后响起:“在兰若庭时,你问我要玉扳指做什么,现在我回答你。”
“——你要真相,而我,要来杀人。”
冷淡得几乎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从魏江的口中说出来,竟似被滤上了一层浓重的铁锈般的血腥味,肃杀而薄凉。
慕秋脚步微微顿住,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问题是她在两个时辰前问的,中途不仅吃了饭还遇到了刺杀,魏江现在才来回答这个问题,反应是不是太慢了。
丢下那两句话,魏江也不在意慕秋的反应。
他登上马车,将慕秋递给他的东西全部从袖子里取出来,摊放到桌子上。
他没去细看其他东西,拿起玉扳指,对准从窗帘缝隙投进来的阳光打量玉扳指,在这个材质普通的玉扳指内侧一角,发现了自己想要发现的诡异符号,唇畔微微扬起一丝弧度,旋即又很快放平下来。
他放下玉扳指,视线随意从桌面上扫视而过。
在看清那几张面额极大的银票后,魏江脸上表情一瞬空白。
他数了数银票面额。
两千两。
这笔钱完全够在京城置办一处府邸了。
他脸上的表情很快精彩起来,指背用力叩击马车壁:“停车。”
沈默疑惑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老大,怎么了?”
“……”
“无事了。”
沈默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他连问都没问,继续悠闲赶着他的马车,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顺来的狗尾巴草,愉快地哼着歌,草根随着他的歌声,在凉爽的秋风中一晃一晃。
魏江听着沈默那压根不成曲调的歌声,蹙了蹙眉,拿起慕秋写的那份状词,从头阅读起来。
读到“以大燕律法,官府不可随意动用私刑。况且……”这句话,魏江唇间溢出一声讥笑,他合上状词:“字写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