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这一日,方过辰时,杨芙已经被丫头叫醒,开始梳妆打扮。
其实太后午间和皇帝等近亲一同用膳,到晚间方才会召见皇室外的贵戚大臣。
然而宫闱重地,从勘验人数再到送寿礼造册,处处都是时间,因此一大早便要准备。
杨芙等几位国公府姑娘按惯例乘一辆马车进宫,因国公府身份显贵,马车也极引人瞩目,车高五尺,雕木梁脊,四周垂有红罗绡金绣幔。
几个女孩因起了大早,脸上都有些倦意,眼看马车将要行驶到宫门,才慵懒地拿出口脂,重新补妆。
几位大宫女已等候在宫门外,认出是国公府的马车,便笑着上前和姑娘们寒暄几句,实则有查看之意。
“这位贵女瞧着面生,不知是国公府哪位老爷所出?”
大宫女盯着楚莞,问得直白。
“姐姐,她叫楚莞。”魏夭夭已从自家的马车上盈盈跃下,走过来拉住怔怔的楚莞:“她是国公府的表姑娘,她的父亲和我爹爹也是极要好的朋友。”
听说是国公府的表姑娘,又是丞相女儿的好友,那宫人便也不再追问,领杨芙等人去了清辉阁。
清辉阁位于皇宫西侧,是座重檐式的阁楼,楼内铺设琉璃影壁,极为华丽。历来太后寿辰,贵女们都在此等候传召。
杨芙等人到达时,诺大的阁内已站了不少人。
太后寿诞,京城的名门闺秀都盛装打扮,阁内云髻雾鬓,衣香媚影,和着少女们的幽香,真是撩人心神。
杨芙不去和其他贵女搭讪,只拉住小姑姑身边的丫鬟亭云悄声嘱咐:“待会儿去赴宴,一定要看好小姑姑。若她和楚莞一同离席,你定要叫住她。”
亭云奇道:“这是为何?再说我如何能拦住姑娘?”
杨芙潋滟的眼波微一流转,轻轻道:“等她们离席,你便跟上去说老太太找小姑姑有事,务必让她回去……”
“阿芙阿茉,”一个侯府的少女走过来笑道:“方才还寻你们,原来你们在这儿。”
未等杨芙搭话,少女便看向楚莞道:“咦,这是你家哪位姑娘,我怎么不认得?”
另一个补妆的贵女闻言冷冷道:“小柔,你竟然不认得这位姑娘?那真是没世面,这位姑娘可是用香球熏了手的厉害人物呢,也多亏了她,不然我们还不知香球还能这般用。你说好端端的,偏去开那劳什子,真不知是怀了什么心思?”
此言一出,不少贵女都撑不住笑了起来,她们平日无事,流言自然传得飞快,因此都知道了国公府新来的表姑娘是从流放地进京的,没见识。且稍一打听,都知道楚莞母亲逼死安王妃的事儿,她们自小娇养,自然都讨厌出身不干净,且一进府就不老实的亲戚。
这种场合楚莞也能出现,贵女们皆觉得轻贱了自己身份,说话不由添气。
“够了!”还没等琴昭开口袒护楚莞,魏夭夭已冷笑道:“太后的好日子,大家不说欢欢喜喜,偏阴阳怪气?阿莞的东西,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管你什么相干!”
好在此时,已轮到她们登记贺礼,几人轮流把贺礼奉给女官,在册上登记好名字。
魏夭夭灵秀的眉眼满是好奇:“阿莞,你送的什么贺礼。”
楚莞抬眸一笑:“没什么,不过是一个鹤鹿同春的圆雕罢了。”
看着魏夭夭,楚莞在心里冷笑,她要送什么自有主意,怎么会说给旁人知晓?
等录入完毕,已经到了申时末,众女们随着宫人的引领,前去含明宫拜见太后。
含明宫此次在席人员皆为皇室亲眷和正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阶下分列着教坊司的女乐丝竹,吹笙弹筝,极为热闹。
阶上设宴十六席,因皇家女眷在京不多,杨芙几人也都坐在上头。
堂下则是宗室近亲中的男子。首席坐的是怀王和永王。
怀王轻袍缓带,桃花眼微眯,细长的手指捏着一盏莹白玉杯,正自饮自酌。
上辈子,杨芙和他并无来往,只知他曾和楚莞有段震惊京城的恋情,怀王先是认楚莞当妹妹,后又和她两情相悦,碍于皇帝和李夫人,终究没能把楚莞娶回王府。
结果到了楚莞下嫁江砚那天,怀王仍以哥哥的身份送她出嫁,楚莞嫁衣如火,怀王着紫衣,亦步亦趋跟在轿侧护送,此事引起全京城轰动。
因此,楚莞虽为江砚侧室,全府却没人敢轻视她……
永王今年二十二,已娶了永王妃,为人稳重寡言,此时周围人都在说笑打闹,他却安静独坐,眉目间多少有几分冷清。
“臣靖国公女祝太后福寿延年,国运昌盛。”在众女齐齐贺寿后,楚莞竟独自离席跪下:“臣女平日素喜香料刺绣,闲时特意为太后做了香囊拜寿。”
众女盯着楚莞,不由面面相觑,按照惯例,她们的礼物都在清辉阁登记造册,根本没人会招摇到当面送礼。
大家都规规矩矩的,这人却偏偏如此殷勤,想出头想疯了吧?
谁知太后却笑着接过那香囊,那香囊用的是素色罗锦纹,绣的是五色云霞,中有一人,身披羽衣,飘然登仙,容貌和太后有七八分相似,香囊虽小,但绣功极为精巧。
太后含笑问楚莞:“这里头装了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