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能求救的对象,贺酒几乎立刻就想指隔壁的小婴儿,但忍耐下来了。
她要做得很隐蔽,否则不但救不了小婴儿,还会害了阿姨。
李清今年四十出头,是三个孩子的娘了,看见右边小孩红肿的脸,咬着牙才硬生生忍住愤懑,问过孩子上次吃东西的时间,抱着孩子看了看,动作利落地准备换洗衣物。
她也不用伙计,自个一盆一盆往上送,装进一个浅口的木盆里,先把睡着的那个放进去。
小子浑身肉乎乎,许是觉得温水舒服,睡梦中泪珠还挂在脸上,先就乐呵呵起来,藕断一样的小手白白胖胖,不自觉划来划去,模样实在憨态可掬。
刘罡听着动静,粗眉拧紧,“动作麻利些,两刻钟收拾好。”
李清唉唉应着,拿巾帕给孩子擦干,重新包起来放回榻上。
旧襁褓里外用的都是粗布,看不出什么来历标识,只真真是这粗布衣衫才可疑。
且不说小婴儿身上被糙布料磨红的皮肤,单说小婴儿粉雕玉琢的模样,就不是这些个关外莽汉养得出来的。
再者小婴儿脸上的伤,明摆着是煽巴掌煽出来的,如果真是自己的孩子这样对待,那真是畜生不如了。
李清正要抱起另一个小婴儿,冷不丁刀剑架来脖子上,停住了,“壮士这是做什么?”
偏薄的一侧贴着妇人的颈项,拉出血痕,刘罡声音阴恻恻的,“不该想的别想,我瞧你家里有三个孩子,不想他们有事的话,闭紧你的嘴巴,不该看的不要看。”
李清忙不迭表示知道了。
刘罡警告道,“不妨与你明说,我们是无名堡的人,专做杀人越货的买卖,小心你全家的命。”
李清唉唉应着,却有些狐疑,她是知道无名堡的,一群穷凶极恶的逃犯,逃到关外,凑在一起建了个土堡,只要给钱,自个妻子儿女都杀,只不过她也不是很害怕,这些匪贼名声大归大,那也是在关外。
无名堡敢在大魏境内行凶么?
不敢。
只怕是进了临朔城,就要被麒麟军踏成死尸碎片。
这样就更奇怪了,两个小婴儿到底是什么身份,叫他们有这个胆子冒死入关?
李清面上诚惶诚恐,“壮士手下留情,老妇人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谅你也不敢生事。”
刘罡收回刀,长刀划过刀鞘,发出刺耳的滋声,“做你的事。”
“是是是,壮士放心。”
李清解右边小婴儿的襁褓,一时在心里摇摇头,刚才她竟是从这小婴儿圆丢丢的眼睛里看出了紧张担心,真是稀奇了。
许是小孩儿圆圆的眼睛水汪汪,太漂亮的缘故。
情况紧急,贺酒甚至来不及想已经快十二岁,却要被扒光的羞窘和难为情,被抱起来后就一直用余光注意那坏蛋的情况。
坏蛋靠回了窗口,正闭着眼睛。
贺酒秉着呼吸,等被阿姨放进盆子里,阿姨的手在水里替她擦拭,她就一边咿咿呀呀,一边试图用手指在阿姨手臂上写字。
小婴儿的拳头已经张开了,但手指的抓握力还不足,写得很困难,加上阿姨的手在动,更像是胡乱的扑腾。
最多只有一刻钟时间了。
只有洗澡这会儿,她和阿姨能长时间接触。
贺酒能感觉到自己在水里都急出了一身的汗,改握成拳头,手背在阿姨手臂上划。
李清起初以为是小婴儿闹腾着玩,并不是很在意,后来发现小婴儿一直轻轻啊啊啊往她手臂上看,划在手臂上的手指好几次都是有规律的,还未反应,身体就自主停下了。
因为实在太震惊,李清脑子里只剩下了骇然,整个人蹲在盆边,身体僵硬。
阿姨不能停下不能停下!
贺酒一边继续轻轻的啊啊,一边用手和腿划拉盆子里的水,弄出声响,但她没有力气,水声小,那坏蛋看过来了!
刘罡睁眼,眼里阴鸷锐利,李清忙压下心里的骇然震惊,也不去解释,只颇有些慌乱地给小婴儿擦洗,看着小婴儿,手说不抖是不可能的。
她能确定是字!不是错觉!
贺酒知道,她会被当成妖怪,或许会被烧掉,但被烧掉就被烧掉了,世上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东西,她不如倾尽全身的力气,努力救下小婴儿!
贺酒继续用手划拉,并啊啊着观察阿姨的神情,她明明写了五个字,但是阿姨似乎只对一个字有反应。
绑架和麒麟四个字,阿姨似乎不认得,是了,在古代,认字的人很少。
但看刚才的情形,阿姨肯定知道小婴儿是被掳掠的。
贺酒想了想,努力扑腾着小短手,指着窗户上的雕花。
除了房梁尽头的屋檐角,这个客栈窗户的雕花上也有麒麟,雕工简单,但威风凛凛。
麒麟,麒麟。
贺,贺麒麟。
“麒麟?”
李清手里的孩子掉进盆里,李清手忙脚乱捞起来,骇到手抖,乱到无法思考,麒麟,贺麒麟,是她想的那个么?
脖颈上架来了一柄剑,刘罡把这妇人从地上拎起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