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先看向陈安平,“凶手若是陈夫人,以陈夫人的体格气力,绝无法拖着载着三人尸身的板车深夜过市,从东街口到西街口,那夜还下着雨,道路泥泞,她一个妇人无法行此事,再且陈夫人少时出身金贵,养尊处优,在陈家也不缺钱财,平日里出行皆是仆役随行,而且因常年经营商铺,为人也是精明,这样一个妇人,又如何会一个人前往杏花街面见三个身强体壮的外男呢,既容易暴露又有危险,何必呢?是以,当日陈夫人是绝不会亲自动手的,搬尸之人亦不会是她,可对?”
自是对的。
这点连石东成都无法反驳,但他也说:“你也说她不缺钱财,仆役随性,叫些人出手作案便可。”
傅东离颔首,“是这个理,那么是谁呢?若是从陈家仆人经手,想必管家是知晓的吧。”
管家赵盛闻言一愣,迟疑了下,站出来否认此事。
他不认,又没有嫌疑指认他有关,石东成也没法,却说:“也未必要经过此人,别人也可以,一开始她不就是通过工人所雇佣了张老四三人?”
傅东离:“那按照我们大蜀律法,这真正经手之人必定要抓到讯问指认幕后真凶才可定案,可对?”
石东成正要反驳,林言成忽然插话,说:“确实如此。”
于是前者颇有些焦躁,怕有什么变故,于是说:“可已有指证陈氏的罪证,便是那酒坛子。”
傅东离:“酒坛子在什么地方,未必就是什么人用的,贼人可以往苦主家中偷出东西,也自有贼人可以往里面偷偷添了东西,就好像大人之前说陈夫人借那簪子嫁祸婉嫣,不就是一缺一添的效果?”
“照你这么说,这世上很多刑案的证物岂不是都不能用了?本官可让衙役们问过她的侍女,这一坛酒乃是她平日常用的,早早就有。”石东成冷笑。
“不是不能用,而是必然也有唯一定性才可被当做铁证,非存疑第二甚至第三人选,首先,这陈公子就是第二人选,他可以正常出入陈夫人小厨房,要做些什么再方便不过。”
傅东离说到这里,陈夫人急了,却被赵锦瑟安抚住了。
她看出来了,傅东离是在抽丝剥茧。
一个一个分析,一个一个解疑。
这就是推理啊!
陈夫人可能也知道自己母子已到了绝路,也只能信任赵锦瑟两人一二,于是隐忍不发。
“那就假设陈公子是真凶,他亦有充分的动机去杀了陈瑞生,而且也用的毒杀,那么问题便有了,他既用了毒酒,为什么要把毒酒留在自己母亲的小厨房里?毒酒这种物件不比死尸为难,很容易销毁,何必留下当做罪证,还要留在厨房,留在自己母亲常日惯用的一个酒坛子里,莫非是想嫁祸自己母亲,或者毒杀自己母亲?”
这次轮到陈公子着急了,他没有啊!
陈夫人跟赵锦瑟也无语了。
这傅先生有毒啊,到底是辩护还是坑人?
“他刚刚说自己杀人是为了保护母亲,行为却跟动机相悖离,这是矛盾之一,第二矛盾便是这罪证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那坛酒?因为没被销毁吗?
石东成有些拗了脑筋,“也许是来不及销毁,或有侥幸心理,毕竟已经嫁祸了那婉嫣。”
“来不及销毁?那便更有意思了,刚刚我看衙役们担着这坛酒上来,颇有些吃力,因为酒坛太大,因为摇晃还有些酒撒出来,可见里面是装满酒的。”
傅东离用修长的指尖随手挑开酒坛红布盖,露出口子,酒香溢出,里面的酒果然很满。
“诸位请看,这酒是满的,刚刚衙役说过用了一些酒去喂鸡呢,可见它原来更满,几乎没被用过,既然没被用过,那毒杀陈瑞生的酒从哪来?用了一些又添了一些进去?有这功夫为什么不把毒酒处理了?”
这就是最石东成的最好反驳,他无话可说,傅东离随手把那酒盖扔给那衙役头头,“还有你刚刚说用酒喂了鸡?”
衙役头头一向信服他,闻言点点头。
“用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