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宇轩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没有再打扰他。
许然的单位下班时间较早,稍微绕一下远路买了菜再回家,也比贺承要早得多。家里一片冷清,许然先烧了一壶热水,让氤氲的水蒸气将厨房蒸腾得稍微带了点暖意,才开始摘菜淘米。冰凉的自来水从龙头浇在手背上,许然不禁想起婚礼那天自己狼狈地逃到洗手间,被热水浇了个手掌通红。那大概是对他懦弱无力的惩罚,他永远也等不到自己抬头挺胸的那一天。如果能轻易改变,他也就不是他了。
一会儿贺承回家,如果什么都不说,那他也什么都不说。如果提起麦兴,他会说,一切都过去了。
乐观一点的话,或许贺承也会开心。许然想,贺承开心,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一顿饭忙活到晚上七点,贺承还没有回来。砂锅已经做在了炉子上,米香混着肉香刺激着许清淡许久的味蕾。他坐在窗边,腿上摊开一本书,却连一页都没有翻过,只顾着往楼下望。
七点四十,贺承的车终于出现在视野里,许然从窗台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将客厅的灯打开。
橘红色的暖调灯塔温柔了他的脸庞,镜子里的男人瘦弱却难掩清秀,许然将脊背挺直站在玄关,等着给贺承打开那扇门。
门一开,冷风顺着缝隙扑面而来,许然往后缩了缩肩膀,却在看到贺承的那一瞬间,淡淡地笑了起来。
贺承冷着脸,就像他一贯的表情。许然往旁边让了让,贺承走进来,带进一阵寒气。
“饭快好了,”许然深深地望着贺承的眼睛,轻声说,“外面冷不冷?先换衣服吧。”
贺承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公文包丢在沙发上,进了卧室。
许然站在客厅,有些手足无措。
贺承没有在卧室待太久,等他出来时,许然已经将饭菜盛好端上了餐桌。不过贺承没有过来,而是去到沙发前坐下,沉声道,“过来。”
许然一愣。贺承的声音里满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深沉,带着淡淡的沙哑和烦躁,听得人心慌。
他乖乖走过去,还未坐下,忽然一个巴掌甩到了他脸上。
许然懵了,脑袋整个偏到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
贺承冷冷地说,“你可真行。”
许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张张嘴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贺承就那样看着他,好像刚才那一巴掌没有发生过似的,冷淡而克制。
“你跟别人说,是我弄坏你这条腿的?”
被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许然没注意自己已是热泪盈眶,只是呆愣在哪里,缓缓扭回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么多年,即便再生气,贺承也没有扇过他巴掌。贺承从来都是冷处理,能让他动手,只能说明有什么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
许然动了动唇,发出毫无意义的几个音节。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到最后,脑海中只剩下一句,难道不是你?
这五个字是万万不能说的,除非他还想再要一个巴掌。
贺承的眼神冷得像冰,让许然仅剩的心情跌至谷底。他只能站在那儿,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去看贺承的眼睛。
“说话。”
平静的语气里隐藏着滔天的怒意,即便再不知道说什么,许然也不得不开口。
他害怕。
“我……”他喃喃着,一出声就牵动嘴角的伤,疼得难过,“是……是你吗?”
他将问题抛给贺承,贺承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沉默了一下,冷声道,“你是说,我和姓麦的是一个货色?许然,你是不是太放肆了点?”
他垂眸看看许然的腿,一脚踹了上去。
“麦兴在公司大厅当着几十号人说,你的腿是我指使他弄的。还说是你亲口说的。”贺承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的能耐,利用那个杂种来诬陷我?许然,你挺能装的啊。”
许然倒在地上,整个人疼得发懵。
贺承不耐地移开视线,像是不屑于看一个垃圾,“你说过没有,给我回答。”
说过,确实说过,许然愣愣地想,他从未想过不是贺承授意麦兴做的,但也从未真的介意过。
不是他,居然不是他。
“对不起。”许然咬着牙说,“我以为……”
“你以为。”贺承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
许然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失败了。他只能像个残废一样倒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对贺承道歉。
贺承不需要这样的道歉。麦兴已经在公司人面前败光了他的脸面,能否阻止谣言是一回事,如何处理许然又是另一回事。
贺承皱紧了眉,想,这么多年自己似乎也不欠这个废物什么,甚至怒极之下还会想着回家确认答案。他以为许然不会做那种事,利用敌人来对付自己,他以为许然的那颗心是真的放在他身上的。
好,很好。
贺承抬脚跨过许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子。
泄愤般的摔门声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许然趴在地上,无声地恸哭。
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记得在开门时,贺承冷冷地说了一句——
“别再让我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