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愣那儿,怔怔地看着贺承。贺承的表情冷得像冰,深色的眼瞳中透着一股狠意,似乎恨不得就这样将他撕碎,一片一片碾在脚底。
阴冷的眼神直刺进许然心里。他慌忙将电话挂掉丢到一边,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那只是同事……”
他知道贺承误会了什么,也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慌,可越是明白,心里就越是慌乱,各种事情交杂在一起扭乱他的心弦。他说了很多解释的话,可惜没有一句是贺承想听的。
或许从一开始,他说过所有的话,都不是贺承想听的。
等他终于解释到无话可说,手足无措地安静下来时,贺承才冷冷地说,“这地方不错。”
“什么?”许然一愣。
贺承一脚踏进门内,皮鞋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我说,这地方不错,让我好找。”
听起来正常的语气,却在许然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对不起,对不起,”他抓紧贺承的袖子,喃喃着,“我不该瞒你,对不起……”
“二手房,哪来的钱?”
“自己攒的……真的,”许然说,“我自己攒的,没动你的钱。”
贺承抬眼看他,表情带着淡淡的嘲讽,“攒的?你有这么多钱?”
“真的!”
这么多年的月工资和年终奖,还有以前勤工俭学攒下来的万把块,加上贷款,勉勉强强够在这座城市最便宜的地段买一套小小的二手房。
贺承冷哼一声,四下打量着屋里的装潢。
等他将整个屋子扫视完毕,目光停留在还蒸腾着热气的厨房。从这里能看到炉灶的一角,上面坐的锅子咕嘟着水泡,冒出阵阵食物的清香。
许然似乎有一种能将所有食材都做得清淡可口的魔力,贺承还算喜欢他的手艺,以前在加班后万分疲倦的时候,许然端出来的宵夜总能让他舒服许多。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淡淡的,带着许然特有的柔和的气息,笼罩在屋子里,有一种家的味道。
为了另一个男人所做的味道。
贺承心里冒火,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暴徒,却只能在指甲抠进手心的疼痛中变得愈加恼怒。
吵架是一回事,与敌人联手诬陷他是一回事,背后出轨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许然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贺承就不会这样生气。这么多年了,他从头到尾都不明白许然究竟想要什么。
要钱,要人,他都能给,但如果是这样,许然就应该必须明白他的规矩。他不可能允许自己的枕边人在外面有别的男人。
这个瘸子似乎总能勾起他的怒火,即便他已经无数次想要分手,也无数次对自己确认许然的存在根本算不上什么,但这不代表面对眼前的一切时,他不会生气。
还说什么对不起,贺承不知道他这么能装,居然还能说出来对不起。这个懦弱得只会道歉的废物,竟然敢背着他在外面买房子养男人。
给脸不要脸。
贺承看了厨房好一会儿,忽然说,“许然,你出息了。”
许然愣了。
贺承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能有这个本事,不错,让我开眼。”
“贺承,你别这样,听我解释……”
许然颤抖着去拉贺承的手,被一把拍开。
“你想恢复自由身,尽管跟我说,不需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贺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口中吐出的话冰冷至极,“看在过去十年的份上,我成全你。”
“贺承!”
许然大声打断他,这十年来他几乎没用过这样的声音同贺承说话。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何宇轩只是同事,之前麦兴来找我,是他帮我解的围,我只是想感谢一下他,就只是这样而已!”
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微微气喘。
贺承冷冷地看着他,问,“说完了吗?”
你说完了吗。
许然一下子怔住,满肚子的话溜到嘴边居然就这么硬生生咽了下去。贺承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廉耻的怪物,这么多年许然习惯了被轻视被嘲讽,却承受不住这种似乎给他定了性的目光。
再说不出一个字,许然像个傻子呆立在原地,看着贺承走进卧室。他知道贺承想找什么,贺承想找到他与另一个男人同居的痕迹。
很可惜,根本没有什么痕迹,甚至在贺承的房子里都没有两个人共同生活的温馨气息。许然本就不是个有存在感的人,他的卧室只有冰冷的空气和冷色调的床上用品,寂寞得连个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贺承不死心。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犟什么,只是觉得今天一定要找到些东西,才好安心离开这个破地方。
他拉开床头柜,许然跟着进了房间,看到他的动作,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等等……!”
许然扑上去,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贺承从柜子里拿出那个明显比整个房间高出一个档次的黑金绒盒,眉头皱得更深。
这不是许然能随便买得起的东西,更不是楼下那个小屁孩能买得起的,这种包装的礼物应该来自于一个与他处在同等高度的男人。
所以,许然藏起来的,还不止一个男人。
想到这一点的贺承忽然笑了,没什么邪气,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笑了,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越来越开怀。
许然被他笑懵了。
“许然啊许然,”贺承扶着额角,笑得头痛,“你可真行,是我低估你了。”
“什么……贺承,你在说什么?”
“这个男人,他知道你还有个小的吗?”
贺承挥了挥手里的盒子,许然目光呆愣着跟着他手上的动作移动,思维彻底跟不上贺承的了。
他艰难地张嘴,“那是给你的。”
“嗯?”
“那是要给你的。”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许然抬高了声音,“前段时间吃饭的时候,是想送你的,但是……”
他犹豫着要不要牵扯出乔安,但这样的停顿听起来像极了在找借口。
贺承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在他的停顿中恢复了神智,嘲笑地一扯嘴角,打开了盒子。
一枚与他身上带着的一模一样的领带夹,静静地躺在红丝绒铺垫的盒底。
“你之前的那个坏了,我就想送你个新的……不过你已经有了。”
许然低下头,忽然没了正视贺承的力气。
贺承看着那枚领带夹,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然用余光去瞄他的衣角,想,贺承会不会意识到自己错了?这样一来,何宇轩的事情也可以解释,他们能坐下来慢慢谈,连同过去十年中所有的误会和牵绊,统统在今天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