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山庄虽然防护做得很足,但也不复台风前的景象。
漫山遍野,黄花凋零,垂落的银杏叶混着稀泥辗转于天地间,继而幽幽被风吹往更远方。
祁瑾秋望着掌心忽然乖巧下来的小兔子,纤细的手指拂过它的背脊,在要触及那团毛茸茸的尾巴时,又及时停住:“绵绵好厉害,都不怕去医院。”
她轻语呢喃:“还去画室吗?”
这话像在问棉白的兔兔,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小兔子耸拉起耳朵,蹦跶出她的手掌,像在巡视领地似的,步伐慢悠地朝画室的方向去。见状,祁瑾秋扬了扬唇,她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兔兔身后,在它的带领下,重新进了画室。
壁上雕刻的动物栩栩如生,小兔子步伐稍顿,一跃而上跳到了孤傲威风的狼雕下的环形球上,它歪着小脑袋打量着墙壁上的画,而后拨动前脚,在狼雕上留下了一个无形的小爪子。
祁瑾秋被它可爱到,拿出手机给它拍了几张照片分享到家人群里。
【秋秋:绵绵在画室里陪着我。】
【全世界最漂亮的妈妈:兔兔气鼓鼓地给了大灰狼一脚,好可爱嗷,要把我萌化了,好想快点见到它哦!】
【筝宝:状态保持不错。】
手指在触动手机打字键盘,祁瑾秋饶有兴致地回复。
【秋秋:真的很可爱。姐,你明天晚上几点过来,我给你露一手。】
【筝宝:六点半左右到。】
【秋秋:好,明天见。】
【全世界最漂亮的妈妈:筝宝,你竟然背着我们去看秋秋,说好一起去的呢?你忘记你以前小时候多黏着妈妈了吗?妈妈离你远了你就要哭闹(小猫困惑.jpg)】
【筝宝:...妈,我下个星期要去Z市一趟,这次提前解决了生意上的事才空出了时间。】
【全世界最漂亮的妈妈:(撒滚大哭.jpg)】
祁瑾秋没再继续窥屏,她先是将兔兔抱了下来放在画桌上,继而温声跟它商量:“不能调皮玩颜料哦,小兔子不能经常洗澡的。”
黝黑的瞳孔瞅了她会,小兔脑袋又歪向左边去瞧放在桌前的油画集。它蹦跶到油画集上,雀跃地抬起爪爪按了个印子。祁瑾秋了然,给它翻开封面:“给绵绵看。”
她专攻水彩,对油画也颇感兴趣,所以家里收着几本市面上很难买到的油画集。
敞开的窗户外,丝缕天光缓缓流泄出。乌云环绕的天空仿佛被撕破了一个口子,束束天光倾洒,透过窗户光线跳跃至桌面瓷白的小兔子上。粉嫩的兔耳耸动,它窝在书页中间,专心致志地看着,任由光线将它浸染成散发着金光的兔兔。
手指错落有致地在桌面敲击,祁瑾秋撑着脸颊兴致十足地看了它好一会,脑中忽然涌出一晃而过的灵感。如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见到绿洲一般,她迅速且欣喜地抓住了这难得可贵的机会。
在脑中构图后,拿过备在一旁的铅笔开始起稿。笔触很轻,每画几笔,她便会瞥一眼窝在书上认真看书的小兔子。时间在作画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赏析完了的小兔子支起身体,转过身去寻身后的人类时,却不小心撞入她深长悠远的目光中。
只一眼,它便立即撇过脑袋,继而抬起前爪揉了揉眼睛,水润的瞳孔仿佛沾染上了清晨的露水。
最后一笔落下,祁瑾秋闭上眼睛,攥紧了手中的铅笔。过了会,她才缓缓睁开查阅整幅图的完成度。
白色的画纸上,勾勒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幼兔。兔兔半站立着,眼神追随着前方的小蝴蝶,前爪微抬。
祁瑾秋满意地笑了笑,笑容绚烂,还在揉眼睛的小兔子恰好错过了。她拿起画纸,凑到兔兔面前,眼角眉梢都藏着喜色:“绵绵,你看。”
被她叫住的小幼兔停下动作,巴掌大小的身体朝她的方向转去,小脑袋骤然与画里追蝴蝶的小兔子打了个照面时,步伐不稳地跌倒在了桌面上。柔软脆弱的肚皮朝上,它快速翻身,尾巴尖在画集页面扫过,接着才开始打量画纸上与它十分相似的兔兔。
“应该画的还挺像的吧?虽然还是没有我们绵绵现实里这么可爱。”祁瑾秋笑吟吟地问它,语气欣喜,“绵绵,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握过画笔了,自从我患病后,我就没画过画了。”
她将画凑得更近一些,指尖捏着页角:“这是我这半年以来的第一幅画,我待会着色完,就把它挂在卧室好不好?”
本来还有些发懵的小兔子,听到这话立即清醒了过来。它半站起身,抬起前爪想要推开祁瑾秋拿画的手,脸颊腮帮子鼓起,无声地与她对峙。
祁瑾秋松开,画纸被它压在身下。但它太小了,一个成年alpha的力气足以将它连画一起拿过来。祁瑾秋失笑:“绵绵,我画你,你不高兴了吗?”
兔兔缩成一团,背对着她,任凭她说什么都像个毛团子似的一动不动。
经由这几天的相处,祁瑾秋大概也摸清了它的性格。她琢磨了下,试探性地问:“那我画完不挂在卧室里,可以吗?”
小兔子依然不为所动,气鼓鼓的脸颊让它看起来更加圆嘟嘟,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摸摸。
“我很喜欢这幅画,绵绵真的不能还给我吗?”无奈之下,祁瑾秋只好转换方向。她忽然蹲下,半敛的眸子里藏着笑意,语气轻柔:“我的腿有些疼。”
听到这话,一直不动如山的小兔子忽然动了动兔耳朵,它悄咪咪地抬起脑袋往下看,瞧见那个可恶的人类在揉腿后,犹豫了会还是咬着画纸一角跳了下去。
“绵绵。”望着表面高冷傲娇,实则心软如水的小兔子跳入圈套,祁瑾秋不动声色道,“可以还给我吗?我保证不挂在卧室,不给其他人看。”
说完,她又揉了揉腿肚,神情病恹:“我画完就去擦药。”
再三犹豫下,小兔子缓缓来到她面前,在距离她只剩一个手掌的距离时,松开了那副画。许是还有些不甘,但又不得不因为脚伤的事情退让,它瞅了几眼画才转过身跳到沙发角落里。
鼓起的脸颊消退,它缩成一团,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诡计得逞的人类。
祁瑾秋觉得她的小兔子真的很聪明伶俐,有时候甚至灵动的不像是一只软绵绵的兔子。她捡起地上的画,手指从被咬住的那一角上拂过,笑意渐浓。
着色与深入刻画其实非常考验作画者的功底。
这么久没画,即使只是一副简单的图,她也不敢懈怠。瞥了眼角落里安静、默默不乐的小兔子后,她便聚精会神地投入到剩下的创作步骤中。
墙上的钟表分针缓缓走动,房内静谧无声,只有角落偶尔会发出动静。
将近一个小时后,整幅图才刻画调整完成。祁瑾秋放下手中的画笔,认真细致地看着她这半年以来的第一幅画,被疾病耗到枯竭的灵感源仿佛注入了道潺潺细流,所过之处万物复苏,初春将降。
她抿唇笑了笑,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又欣赏了会才将画装好放在储存筒里后,她才凑到沙发角落,想要伸手揉揉小兔子的脑袋。
定睛一看,她才发现兔兔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它睡得很熟,睡相也很可爱,被祁瑾秋抱进怀里也没醒,只是扭动着翻了个身,前爪扒拉住她的衣服,小脑袋轻柔地贴着她的臂弯。
只有这个时候,祁瑾秋才敢张扬、肆无忌惮地摸这只小白兔。
她忍了会,还是有些手痒,索性不再克制,空出另一只手轻触它秀气可爱的小脑袋,指尖掠过柔嫩的□□色耳朵时,熟睡的兔兔还是生理性地颤了颤耳朵。祁瑾秋轻笑,指腹轻捻它更为敏感的尾巴。本来放松的兔尾巴立即缩成了一团,兔兔扒拉着衣服的力道也逐渐加重,她才收敛了几分。
“绵绵。”她轻语低喃,“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给我希望和勇气。
兔兔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的事了,它醒来还有些晕头转向,想要支起身子又因为睡太久而失力翻倒在柔软的羊绒垫上。
祁瑾秋将它抱出,耐心细致地给它喂水和食物。醒来的兔兔异常乖巧,趴在她的掌心抱着鲜嫩的胡萝卜片啃食时,祁瑾秋差点被它萌化。
她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撑着脑袋笑意淡淡地望着它。等它吃完肚皮圆滚滚时,它又像小猫翻身似的,瘫在掌心,撇过小脑袋去望祁瑾秋。
“绵绵。”祁瑾秋觉得掌心的兔兔状态有些反常,“不舒服吗?”
兔兔没什么反应,干净澄澈的眸子始终注视着她。
“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绵绵这么聪明,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祁瑾秋摸了摸它的脑袋,“明天晚上你会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哦,她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一整个晚上,小兔子都无精打采地蜷缩在她的掌心里,只有喝水的时候才有点反应。祁瑾秋有些担心,还在手机上问了问医生。得到医生安抚的答案后,她才慢慢放心下来。
兔兔黏人的厉害,在她去洗澡前,还抱着她的无名指轻蹭。
“我要洗澡去了。”祁瑾秋故意逗它,“绵绵也想洗澡吗?”
晕乎乎的小兔子捕捉到洗澡这两个关键词,摇晃着身体跳到了沙发上,安静地趴在抱枕上,兔耳朵贴着枕面。祁瑾秋想了想,抱起小小一团的兔兔将它放回了窝里,她温声道:“想睡就继续睡,我不打扰你。”
兔兔脑袋搭在温暖的窝里,身体缩成一团毛球,自带眼线的黑瞳微微眯起。
祁瑾秋看了会才去浴室,她泡了个澡。水面漂浮着白色的小苍兰,幽香四溢,后颈薄弱的腺体微微鼓起,她抬手摘下信息素阻隔贴,恍然间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她整整一天都没有犯病。
这对于她而言,俱是惊喜。
因为从她患病三个月后,信息素紊激症每天都会或轻或重地发作。像今天这种情况,三个月后就再也没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