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扶着桌子,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睛。
身后似有群群候鸟飞过,尖锐的鸣声穿透耳膜,一片朦胧中,他似乎看见了一片浓郁的血色。
“滴答滴答……”有什么顺着他的指尖一滴滴掉落。
晏秋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60mm的仰口削刀。
不长的刀身处布满了暗红色的鲜血。
正一滴一滴顺着他的手腕往下落。
很快就在地面上汇成了一小滩,晕湿了奶白色的羊绒地毯。
他还没回过神,就听到一阵几乎能穿透耳膜的尖叫声。
晏秋抬起头,然后就见陆软正站在门口,震惊地捂着嘴巴望着他和半躺在地上的傅霜迟。
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晏秋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还滴着血的木雕刀,又看了一眼半躺在地上,手掌紧紧捂住腹部的傅霜迟。
这才反应过来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伤了傅霜迟?
“不是……”
他有些茫然地向前一步想要去查看一下傅霜迟的伤势。
然而还没靠近,就见陆软猛地冲了进来,重重地撞了他一下,将他向远处推去。
接着俯下身子半跪在傅霜迟的身前将他牢牢护住,一脸防备地看向自己。
“你还想干什么?!”
晏秋手中的木雕刀倏然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地毯上,上面还未干涸的血迹在空中甩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他的身上,留下一串不规则的血迹。
“我不是……”他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试图解释。
他只记得自己刚才想要把散了一地的木雕捡起来,可是捡到姑姑时,傅霜迟却挡在了他的面前,一脚踩了上去。
晏秋已经说不清当时的感觉,只觉得有一瞬间,连体内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于是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一拳挥了过去。
若在平时,他肯定不是傅霜迟的对手,但那会儿的晏秋仿佛被什么附了身,拿了拼命的架势,竟真的和他打的难舍难分。
再后来……
他听见一声痛呼,接着傅霜迟捂着腹部向后退去。
晏秋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却看到了傅霜迟突然冲他露出了一个笑。
“为什么要笑?”晏秋想要问他。
但傅霜迟却只是笑着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退到门口才停下,接着换上一副痛苦的表情,大声叫喊起来。
声音牵扯到伤口,傅霜迟的腹部很快氤氲出一片血迹。
晏秋的眼前似乎也被那片红色所浸染,刺得他闭上了眼睛。
接着,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的,是他……”晏秋刚想开口,就对上了陆软的目光,接下来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陆软像一只护崽的母狼一般挡在傅沉泽的身前,防备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愤怒和惧意,好像晏秋是什么洪水猛兽,随时都会冲过来再一次伤害到傅霜迟。
晏秋仿佛被她的目光冻住,就这么愣在原地。
从他回来之后陆软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看他,撕碎了所有的伪装,充斥着强烈的愤怒和恐惧。
“我不是故意的。”晏秋一字一顿,艰涩地说着。
但陆软对于他的话自然不信,依旧满脸防备,一边驱赶苍蝇一般挥舞着手不让他靠近,一边大声叫着佣人。
门口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恰巧回来的傅建庭。
尖叫声,吵闹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很快,傅家就像他第一天回来时那样,又乱了。
今天是木雕展开展的日子。
大概是日子选的不好,从昨夜起就是连绵不断的阴雨。
不过晏秋也没在意,一早就撑着伞向展馆走去。
昨晚傅家别墅的灯亮了一夜,傅沉泽他们送傅霜迟去了医院,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他们这个圈子没什么秘密,毕竟大家的势力盘根错杂,你在那儿有点关系,我在这儿有点关系,探究些什么真的很容易。
因此昨天晚上傅家发生的事儿,今早就已经来回传了个遍。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尴尬,本来收下邀请函答应邀请也是看在傅建庭和傅家的面子上。
谁成想昨晚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再加上从昨天到现在傅家人都在医院,一个也没来,其中的态度不言而喻。
大家都是人精,因此来的人寥寥无几。
晏秋早已猜到了这样的情况,倒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自己默默地在展厅里走了一圈。
他不知道姑姑能不能看到,但还是每经过一件展品就会停下来,然后在心里默默地介绍一遍。
直到走到展厅中央,最中间的展台空荡荡的一片,那里原本是用来放压轴作品的地方,但是因为昨天突如其来的意外,他没办法再把“故里”放上去。
不过似乎也没关系。
他讲出来也是一样的。
“姑姑,这里我原本想要放的是一座院子,院子里有核桃树,核桃树下有你我和丢丢……”
他正絮絮叨叨地向姑姑介绍着,却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你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
晏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扭过头去,竟是许久未见的秦暮。
“你怎么会在这儿?”晏秋如今看到他时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连语气都没什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