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秀找来绍城几名精通疫症奇疾的大夫去了涑州人落脚的地方。
一群人依旧留在那几间破旧的废屋中,比起他上次来时,四周多了几张桌椅,躺在草垫的病患身上盖着层薄薄的被褥。
许林秀让大夫们先分开诊治,之所以请善于疫症诊断的大夫,是出于顾虑。
按小孩的说法推断,涑州逃难避祸的人太多了,人人无暇顾及,因此根本没注意路上死的人是否产生异症。
根据不少史籍记载,灾情之后紧接发生疫病的概率并不小,许林秀坚持让任青松陪自己过来,就是让他亲眼摸个情况。
绍城放进过一批涑州人,如果有个万一,能及早救治,防止病祸灾难发生。
任青松面无波澜,此时月上中天,时辰已经不早。
许林秀在他又要板起脸管训自己前,将人拉到门外。
月色拖长两人的身影,他挠了挠任青松手掌,好笑道:“别急着开口,先听我说。”
许林秀把自己担心的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简单说明,任青松面色松动,凝视他,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此事我会即刻告之太守。”
许林秀微笑:“那我们先回家,大夫诊治的结果一时片刻没出来,明日让人把消息传到府上就好。”
让许林秀庆幸的是,经大夫检查后,留守在旧屋内的涑州人没有感染疫症,多为普通的发热咳嗽,他自己掏钱请人去药铺将方子的药买了送到旧屋。
晌午睡醒,许林秀在院子的赏花廊内看书。
园内荷香阵阵,清新淡雅,惹人浮起困倦。他将书置在膝盖打盹,未到一半,冬秋跑来,说道:“公子,后院门外那几个小孩不走呢。”
许林秀:“小孩?”
他瞬间反应过来,手里书卷未放,径直朝后院门口的方向赶。
门外有护卫把守,四个小孩子神色怯怯没敢靠近,却也固执又坚持地站在一定范围内没走开。
许林秀绕过护卫,小孩一见他,眼睛登时闪亮亮的,既想靠近,又怯于护卫把守和自己脏兮兮的样子。
此时许林秀穿着月白色羽纹宽袖丝织常服,头发有一根同色的缎带束着,出尘不染,洁白高雅,小孩窘困,缩在烂旧草鞋的脚趾扣着地面。
许林秀示意护卫无事,走到几个孩子们面前,望着他们放在边上的竹篮子。
竹篮子装有半框沾着水珠色泽鲜红的果子,瞧着眼熟,像山果子。
若是有经验的农人,一眼就看出这篮子山果长得太小,没熟透,味道尝起来酸涩。
小孩拎起竹篮,大眼睛闪过骐骥、小心、和几分羞愧。
少年们找到一个无人打理荒芜许久的果园,大半个山头能采摘的果只有篮子里的山果。他们摘了一大篮子带到河边洗干净带回旧屋,大家吃了都说好。
小孩自己尝过两个,酸酸甜甜的,于是留下一大半,打听到都尉府的方向寻了过来。
孩子心性干净自然,本想用自己摘到的果子送给恩人当做谢礼。然而此刻见到谪仙下凡一样的公子,小孩拎紧竹篮的手指搅了几个来回,脸红耳热,心生羞愧。
许林秀在小孩窘迫羞愧的目光下接过竹篮,眉眼带笑询问:“送给我的?”
小孩呆呆,半晌又点头。
他别扭生涩地开口:“果……不好……”
许林秀拿起一枚山果子放入口中,不等冬秋阻拦,笑眯眯的:“酸酸甜甜,气候渐热,我身子一般,吃了正好开胃。”
许林秀又问小孩屋内病人恢复得如何,得知所有人病况都在好转,吩咐冬秋到后厨打包足够几十人份的干粮和糖糕。
小孩两只手藏在身后扭着头垂眼,剩下的少年也不敢收。
许林秀佯装抱怨:“再不收,我这当主子的在下人面前可就丢尽颜面,以后还怎么管教他们。”
干粮送到,他把东西递给小孩:“等大人们身子康复,叫他们在城里找些营生的活计,你们还小,绍城内不允许这么小的孩子找活计做,会被抓的。”
小孩记清楚许林秀的话,最后跟几名少年抱起干粮和糖糕,红着脸跑了回去。
树群浓阴成片,主仆二人的影子一前一后。
冬秋语气不舍:“公子连糖糕都送给他们了,如此珍贵的东西,公子都没尝几块呢。”
许林秀失笑:“我素来不好甜食,那些点心有哪次没让你尝的?”
冬秋立刻耳红。
过几日,许林秀坐马车途径兵营,打算给任松青送些冰镇过的莲子凉羹。他带了不少,马车后还载着几大桶莲子凉羹,可以给营内的兵分发。
刘副史迎他入营:“大人还在操/练,公子随我来。”
许林秀避开头顶炎日,光影在眼前晃了一圈。
他道:“车上那几桶莲子凉羹解暑消热,等休息了给大家都盛一碗。”
副史爽声朗笑:“公子慷慨。”
许林秀等任青松操练完才见到了人。
任青松进门时浑身透着大汗,薄薄的劲衫贴在肩背微微起伏的肌肉,他扯下一条布巾擦拭,汗消大半,才靠近人。
许林秀眼眸睨笑:“又不嫌你臭,莲子羹还冰着,先喝一碗。”
任青松接了莲子羹,低眸不语。
许林秀送到兵营的那几桶冰镇莲子凉羹深得大伙喜欢,他生得温柔美丽,又体贴细致,引来诸多议论。
任青松一路收到许多艳羡的眼神。
许林秀问“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