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前任氏一家都在,任明世面容宽和,见到许林秀进来,招呼他入座。
任明世道:“我让后厨备了几道新鲜菜色,大家多吃点。林秀,你这孩子要爱惜身子,近来瘦了些,青松他怎么照顾你的。”
许林秀浅笑:“时节闷热,吃得少就瘦了一点,没什么大碍。”
席间融融和乐,虽无人开口,几日来沉默冷凝的氛围却得以消除。
任青松进门,立刻觉察,他隐约皱起眉宇。
回房后,任青松牵起许林秀的手:“你支了钱给爹?”
许林秀点头:“是。”
任青松面色骤变,甚至连捏疼许林秀都未曾发现。
“林秀,我去一趟宁安院。”
许林秀拉住任青松:“你想干什么,不许拿回来。”
任青松皱眉:“爹不该这样做。”
许林秀看着他:“其实我想过,我因善心要帮流落的难民是件好事,可或许在爹眼中看来,我宁可帮外人也不愿想着家里的好,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任青松道:“不能混为一谈。”
许林秀黑长眼睫一弯:“青松,我心所求只有安宁。钱财身外物,没了可以再挣,且这笔钱是我从几年跟绘霓阁合作所得,你别去找爹了。”
话虽如此,任青松当夜在许林秀睡后,坐在一侧安静陪了会儿,旋即悄然走出内室,去了宁安院。
任明世清楚自己儿子的为人,知道他会来这一趟。
任青松和任明世虽为父子,行事手段和性格却大不相同。
任明世道:“青松,假如你来是要拿回那笔钱,绝无可能。”
任青松:“爹,孩儿可以不问林秀的事,但有一事,我要知道。”
任明世:“哦?”
任青松:“爹每年从许家取走多少钱。”
任明世捋须一笑:“原来你都知道了。”他道,“每年一万五千两起。”
任青松脸色骤变:“爹,你疯了。”
任明世:“既然许家能给,不就意味着他们有钱,为什么不能要。”
他眼中闪烁明光,望着自己儿子:“如若没有任家给的便利和庇护,你以为许家能获取那么多盐票?你以为许家能独善其身?”
任明世道:“爹这么做,是为了你们好,为两家好。燕京那位大人虽和咱们家有些关系,可关系浅薄只跟利益相关,爹不得不往那边送钱。”
任明世看着面孔沉默隐忍的儿子:“青松,你为人正直,清正自律,能做个好官。但这一套若想保护所有人,想求两全是不妥的。”他长叹,“你还要责怪爹吗。”
良久,任青松垂下双眼:“未能替爹分忧,是孩儿不孝。”
任明世挥挥手:“罢了,咱们父子两无需说太多,回去陪着林秀吧。”
又道:“钱我为咱们两家收着。”
“青松啊,官海浮沉,朝夕之间变化莫测。任家如今要想办法独善一身,做好分内事即可,你是个好孩子,这点一直做得很好。”
翌日,许林秀脑子有点昏沉,鼻子闷堵。
他蒙蒙地睁眼,刚一动,就被一股温热包裹。
任青松揽起许林秀的肩膀让他靠在床榻:“别动,有些烧热,先躺一阵。”
许林秀无奈:“我又发烧了吗。”
任青松:“嗯,大夫还在路上。”
许林秀捂住眉眼,张开指缝透过缝隙看人,唇扬起:“现在与我说话了?还以为你要好几日都不想跟我开口。”
任青松颇为懊恼:“林秀,我不该与你置气。”
许林秀故意没理会,任青松绷着脸,眼神露出少有的无措笨拙。
过不久大夫赶到,许林秀配合对方的诊治。
他服了一剂药变得昏昏欲睡,陪在他身边的任青松低声道:“林秀,我已经和爹说明白了,你……莫要怪他可好。”
许林秀迷迷糊糊的,吐字都不太清楚。
“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怪谁呢……家人都是互相包容的……”
任青松轻抚许林秀削瘦细滑的面颊,把人小心放进床榻,落下珍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