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两人静声,任青松紧握掌心里的手。
“林秀,我非有意隐瞒,此事……是我错了。”
许林秀稍微思索,把缘由想了个大概。
改朝换代,官员们势必需要清洗换血。直到今日,任青松居于绍城都尉一职相安无事,除了得到崔宴的求情,恐怕他已经被人仔细调查过。
任青松奉公克己,竭尽所能维护治安,保城内百姓。祁朝急需用人之际,留他继续延用再适合不过。
任明世虽勾扯过前朝权官,可他没有实权掀不起风浪,至多用钱行贿。那些用来行贿的钱,来源干干净净,因为皆出于许家的手。
许林秀手心潮湿。
任青松道:“若我不应了婚约,爹被彻查后,以他的性子,会招出许家。”
“……”许林秀难得被激起怒气,“我爹、许家行事光明磊落。”
他急忙喘了口气,抬起手指搭在酸涩的眼睛遮挡。
许任两家结亲,不管怎么辩解,始终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任青松静观许林秀,待他情绪稍有缓和,才道:“不管我和谁成亲,爱的人始终只有你,只将小宁当手足照顾。”
“林秀,你相信我。”
许林秀久久不语。
爱一个人,真的可以接受对方和第三个人拥有夫妻名义么?
他轻声问:“你笃信我会答应?”
“……还是,你们本就知道我不会松口,所以你们在商量且决定时,从没想过立刻告诉我,而是想着拖一时是一时,拖到我不接受也得接受。”
……
事关许家,任明世,甚至任青松,或许早就猜到他会迟疑,有顾虑,但他始终心系许家。
许林秀忽然觉得厌倦。
他涩声道:“青松,在你心里,永远是那一套三纲五常,君臣父子。但凡你顾虑到我的一点感受,就不会几次瞒我,尽管你永远有替我考虑,关心我的缘由,可这并非你隐瞒我的借口。”
许林秀态度坚定:“关于此事,我不会妥协。”
新皇赐婚,誉为圣恩,头等的喜事。
短短几日,任都尉被圣上御赐新婚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一时哗然。
毕竟刚正不阿的都尉和许家那位温柔无双的公子一度誉为佳话,还有人听闻许公子当年和任都尉成亲时,唯一的条件便是要求对方除他之外不能再娶。
市井八卦议论纷纷,传到最后,来来去去就分了几派。
一部分认为任都尉再娶无关紧要,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何况当今圣上赐婚。任都尉年纪轻轻已升上五品官职,他再应下皇帝所赐婚约,以后岂不平步青云,官场恒通?
一部分富家子弟,尤其和蔺晚衣许林秀打过交道的公子少爷,替许林秀不平,他们平日没少掏钱打点应承官家,此时找到机会,嘲笑任青松不守信义,违背诺言。
还有一部分拱火不嫌事大的,宣扬当年许林秀拒绝几位大儒收他做入门弟子的事迹。又道他早就今非昔比,若还如当年那般温柔无双,才华横溢,任都尉定不会弃他不顾领娶新欢。
又说许林秀婚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恐怕这几年早就已经如那糟粕之流,被养成了金丝雀儿,至多徒有虚名,空有其表。
任外面言语似浪潮,许林秀岿然不动。
他日渐冷淡的情绪告诉任家所有人,不接受任青松和洛和宁的婚事。
二位夫人起初还两边和稀泥,企图让府内紧张冷凝的关系缓和缓和。可等她们好话说尽,能试的办法都试了,才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么温柔似水的人固执起来,竟不进油盐,全府上下无一人能劝服。
任明世道:“婚期在即,莫非他要用这副冷脸色迎人?”
冯淑连连叹气,
几位夫人相互打量,束手无策。
许廉到任府当日,任明世和这位亲家表示无奈,实在没办法才请他过来劝劝人。
圣上为都尉府赐婚一事已全城尽知,许廉看着表露为难之色的任明世,心绪复杂。
他找到许林秀,许林秀以为进屋的人是任青松,伏在案前盯着握在手里的狼毫笔没动。
直到对方出声,许林秀诧异:“爹?”
他差冬秋重新去添茶水,端详许廉脸色,淡声问:“爹,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许廉眼神复杂,没等许林秀猜透,对方开口:“孩儿,这次……你听爹一句劝吧。违抗圣旨是大罪,你乖乖的不闹,无论何时,你都是爹娘的好孩子。”
许林秀摇头:“爹,我不想答应……”
许廉叹息:“林秀,你就听爹和娘一句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