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府要办喜事,时间紧凑来不及准备,在婚期将至期间府内上上下下都在忙着。
任青松出于补偿的心理,本该在婚前多陪许林秀,然他实在诸事缠身,往日做事稳重有序的人,竟因抽不开而面露愧色。
见状,彼时许林秀正在书案前写字,他头也不抬地道:“出去做你要做的事吧,我很好。”
直到任青松离开,许林秀始终没有去看对方的背影。
偌大的都尉府被将要举办的喜事笼罩,唯独剩下许林秀这座院子清净,他倒像那个置身事外的闲客。
冬秋每日都在为自家公子抱不平,连带着对任家的仆人都不太客气。
许林秀观小仆火气大,不由轻叹。
“冬秋,陪我出去走走吧。”
蔺晚衣托人又从绘霓阁给他送来夏制的第二批新衣裳,许林秀清瘦少许,尤其肩腰处,月白色祥云细纹的衣带轻轻一掐,腰身紧窄柔弱,叫冬秋担心着,怕自己稍一用些力气就折了公子。
许林秀人太瘦,神色淡淡,褪去柔和优雅的姿态,像九霄下凡的清冷神仙。
穿过道道回廊,檐下都系满了红色薄纱灯笼。
许林秀没有刻意回避,反倒细心打量周围。
冬秋郁闷道:“红瞎了我的眼睛。”
前厅,冯淑和三位夫人核实宴请的名单,她们望见一袭月白轻衣人影,夫人们没出声,冯淑本来想将对方招呼过来,却见许林秀微微垂脸,心无旁骛般朝穿过大院,看样子要出门。
二夫人道:“林秀对咱们视若无睹,想来对青松和洛公子的这门亲事仍心怀芥蒂。”
嫣然如今最得宠,却又最没有身世辈分,所以只听听不参与说话。
冯淑道:“时至今日,皇上亲自恩赐的婚事谁都无法更改,过些时候他就能想明白了。”
两位夫人笑着点头:“也对,我听闻洛公子的叔父可是周相府内的崔宴先生,洛公子对青松看着一心一意的,以后崔先生对咱们青松的照拂应该少不了。”
要说任家得福运庇护。
他们早年蒙受洛家恩情,洛家遇难后又得前朝大仓丞照应,眼看那位大仓丞坍台,如今与任青松曾指腹为婚的洛和宁回来了。
洛家人脉稀薄,崔宴作为名士,在周相府内发言权利可不小,又念洛和宁是洛家唯一剩下的血脉,自然诸多照顾。
夫人们对洛和宁的表态与冯淑一致,谈论半日方才告一段落。
许林秀带冬秋坐在马车里沿绍城漫无目的地逛着,他先回了一趟许宅,见到李昭晚,美丽且憔悴的妇人叫他放宽心,莫要置气伤了身子。
劝解的话许林秀听到无数遍,此时面对自己在乎关心的亲人,他略感无力,放任自己软弱地开口:“娘,我不同意这门婚事的。”
闻言,母子二人皆半刻无话,李昭晚顿住。
她久久才道:“林秀……你是个识大体好孩子,莫要再拧了,皇恩浩荡,此事已下定夺,谁都不可扭转。”
她抱住许林秀的肩膀,微颤的指尖在那瘦薄的肩侧拍了拍:“你就听娘一句劝,这些年来你都听话,怎么这次倒是犟起脾气来了。”
又道:“你正室的身份不会改变,青松对你的心亦是真,这就够了啊。”
最后,许林秀离开前终究没有回应李昭晚的话,他的心违背不了固有的观念和坚持。
任府一连几日忙碌,许林秀的好友们,以蔺晚衣为首,日日派人到府上邀他出门小聚。
看出好友想帮他缓解心绪,许林秀一扫过往闭门不出的常态,在任府里外所有人都为任青松的喜事忙碌时,和几位好友将绍城各处名地转了圈。
在绍城生活六年,这是许林秀第一次将这个地方的全貌看了个大概,也算弥补了一些遗憾。
任青松一直找不到机会与许林秀细谈,公事以及将要到来的婚事让他忙至深夜,回房后迎见的只剩许林秀背对他沉睡的背影。
许林秀眼下有浅淡色的青痕,病时觉浅,好不容易入睡,任青松不舍得唤醒他。
此时,任青松依然在想,等婚事过去,日子一旦空闲下来他就多陪陪对方。
到时候许林秀能感受自己待他的感情和真心,他为人和善,应能慢慢淡化对洛和宁的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