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府大设一天一夜的喜酒宴,屋子里装不下的,沿府外的街亭设了满桌席,经过的行人只要诚心送上祝贺,桌席上的食物随意享用。
因此前来都尉府恭祝的人一拨接一拨,从早吃到深夜,再从夜里喝至天明。
熙攘往来,热闹非凡。
府内,一座别院清净,似乎外界的纷闹悉数隔绝。
冬秋伺候醉酒的公子,差人送来温凉的水,用巾帕沾湿轻柔地沿那玉白色透出熏红的脸庞,口眼酸涩,替公子委屈。
冬秋将这口委屈咽下,给公子擦完脸,又小心地清理干净四周。
小仆站在门外,呆呆望着静悄悄的院落。
公子最爱打理摆弄的院子不知何时起变得凄冷萧瑟,都尉府罩于喜色下的气氛,更衬出此地空空荡荡的,连池子里的几株粉荷都凋败了。
今时不同往日……
冬秋忧伤地想完,欲转身进屋伺候公子。余光瞥见从过廊由远及近的朱红色身影,却是还着婚服,酒气都没冲一冲的大人。
任青松淡淡看着小仆:“他可好。”
冬秋垂低脑袋,他对大人抱有怨气,闷在心中不敢发作。
“公子在醉仙楼饮酒,已经睡下了。”
任青松目光微怔,抬步走进内室。
床榻落下的纱幔掀开,许林秀睡不舒服,透着红晕的脸别向外一侧,呼吸略急促,眉心轻拧,就算梦里,都似有心事困扰。
而许林秀为何事独自酌酒,任青松再心知肚明不过。
他低叹,有些不知道拿许林秀怎么办是好。
替醉后沉睡的人换好衣物,任青松静坐半刻,待微沉的思绪清明,垂眼一看,恰好对上梦中人半睁开的蒙蒙双眸。
许林秀瞳孔轻晃,犹置梦境。
眸底水雾散尽,定睛端详男人一身朱色火红的喜袍。
他缓缓阖眼。
许林秀回避的态度使得任青松心脏一紧,掌心力道加重,紧扣细长的手腕,不给他甩开的机会。
“林秀,你好好休息,所有事情都不会变。”
许林秀眼皮颤了颤,神情少有的浮出一丝古怪。
这抹略为古怪的笑使得任青松全身僵硬,他收拢揽在许林秀腰后的手,把人紧拥。
“不管有谁,一切都不会变,我和你只有彼此,你永远是正室。小宁他性格和善,我不会叫他过来打扰你。”
许林秀似醒非醒,他在任青松怀里翻了个身,浑身时冷时热,意识漂浮,连说话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夜尽天明,许林秀睁眼,摸着旁边的空床,呆滞地出了会儿神。
冬秋端水进屋,把他扶起,酸涩道:“公子,按新婚礼俗,大人一早就带那位去给老爷和老夫人敬茶了。”
直到在小仆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完毕,许林秀透过铜镜打量自己苍白的脸色,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和第三个人共同拥有一个伴侣。
许林秀拂袖而起,迎上冬秋欲哭无泪的眼睛,不解地问:“哭什么?”
他都没哭,又道:“走吧。”
话音刚落,在门外碰见来接他去前厅的任青松。
任青松自然牵起他的手,对旁人只字不提,就如两人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嫌隙。
许林秀意图一挣,反倒被握得很紧。
他抬起双眸,任青松道:“爹娘等着了,先去吃点东西,我要了几日荀假,会陪着你。”
任青松要假期,倒叫人意外。
前厅,所有人都落了座。
席间安静用饭,任青松用小瓷碗盛了碗汤放到许林秀手边,冯淑和几位夫人无声打量,洛和宁面上带笑,没有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洛和宁有崔宴这个背景,任明世十分重视,且人刚进门,断然没有受到冷落的道理。
任明世语重心长道:“青松,对人不能厚此薄彼。”
见状,冯淑笑着在三人之间寻求平衡点:“林秀端正文温雅,小宁名家所出,娘知晓你们的品行皆纯良柔和,今日咱们能成为一家人是不可多得的机缘、若青松,林秀,小宁你们三人和睦相处,传出去了,在城内定是一桩美名令人艳羡。”
那二位夫人闻言兀自饮茶,心思各异。
许林秀没有表明态度,任青松在桌下握住他的手:“娘,不必多言。我旬休几日,准备带林秀四处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