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笑出了声,沈辞又道:“不过吃饭说话是挺危险的。我学语音的时候老师讲喉部解剖结构,有一个叫会厌的部分,说话或者呼吸的时候会厌向上,咽东西的时候会厌向下能盖住气管。所以吃饭说话食物就容易进到气管里。”
“我当时想着,”沈辞说,“会厌真是人类为了说话选择的一种危险进化。”
尹归拿着刀叉,但一直在听沈辞说话。他笑道:“照这么说,吃饭聊天也是人类为了交流做出的危险选择了。”
是很危险,沈辞想,如果对面坐的是尹归的话。
他看着尹归把奶油虾一点点剥好,然后放在盘子里推给自己。他在灯光里和尹归碰杯,暗红色的液体在胃里燃烧。
他们好像聊了很多,从法语到红酒,从加缪到蒙田。他们好像什么都没说,因为窗外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仿佛才过了一瞬。
他们分享了暮色与月亮。
尹归拉开车门,很绅士地让沈辞先上,又跟代驾小哥报了个地址说:“先开到这里。”
是沈辞住的小区。
沈辞有点惊讶,偏头看向尹归。对方眯起眼,醉色一闪而过,不知是醉酒还是醉人。
“上次沈老师打车的时候我听见了,”尹归凑近了一些,“书店那次是我故意过去的,没想到真能碰见。”
车子开了,大楼与霓虹向后飞驰,夜色给城市换了一副面孔。
“如果碰不见,如果你不来跳舞,如果……如果你不请我吃饭,都可能是另一种结果。”
“我在追你,沈老师,”尹归压低声音,几乎碰到了沈辞的鼻尖,“你知道吗?”
车里音响开着,小提琴和钢琴交错着奏出一曲慢歌。
沈辞迎着尹归的目光,能在他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只是那影子太小,看不清脸上的绯色。
沈辞轻声说:“我知道。”
红酒浸透了窗户纸,窗户纸破了,他们之间再不是好感那么简单。尹归剖开心,告诉他自己想要的是一个恋人。
尹归定定地看着沈辞,直到沈辞觉得脸上太烫,把头偏到了左边。
一时间没人说话。沈辞在尝试抚平剧烈的心跳,尹归仰头靠着座枕,闭上了眼睛。
等车子开过两条街沈辞才缓过来。他很久没像今晚一样对一个人说这么久这么多的话,而这个人恰好喜欢他。
后座能坐三个人,沈辞坐在左边,尹归坐在中间。沈辞往右看是尹归,往前看是后视镜里的尹归。他无处不在,肆意地在沈辞心里冲锋陷阵。
尹归好像有点累了,随着车子轻微的颠簸小鸡叨米般地点着头。沈辞知道他今天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四点多排满了课,又和自己聊了一整个晚上。
沈辞往后挪动,坐直了一些,又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揽过尹归的头放在自己的右肩上。
做完这一切他像偷东西的小孩儿,若无其事地朝窗外瞥了一眼。谁知车子刚好开到路口,绿灯变红,刹车不算猛,但尹归的头还是往前滑了一下。
沈辞连忙去扶了,而后索性伸出左手,轻轻搭在尹归头发上,没再离开过。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沈辞才把有点酸的手臂放下,一句“到了”卡在喉咙,竟然不太想说出口。
尹归忽然说:“沈老师。”
他没睁眼,嘴角向上弯了弯:“一杯不尽兴,下次带你去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