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倒真不是害羞,男生那玩意儿,他在男厕所见多了,就跟周家遇说的,他有的自己也有。更别提从前上大学去澡堂子,赤/条条的男生,他早见怪不怪。
但这会儿在荒郊野岭,孤男寡男的坦诚相见,怎么着还是有点别扭。
不过周家遇说得对,湿衣服穿在身上委实难受,得脱下来赶紧烤干。而且在周家遇说完这话之后,他还应景般打了好几个喷嚏。
周家遇笑道:“赶紧脱了吧,我可不想明早直接送你去医院。”
陆宁没再犹豫,站起身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身上湿漉漉的秋衣秋裤,拧干水,学周家遇一样,捡了根木棍挂在火堆边。
身上少了贴身的湿衣服,身前又有柴火取暖,确实舒服很多。
弄完这一切,陆宁搓着手蹲下,后知后觉意识到周家遇一直在看自己。
他抬头看向对方,这人嘴角含笑,见自己看过来,笑着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隐疾见不得呢?”说着,还伸手在他脊背摸了把,“不过你这到底是冻的,还是天生就这么白?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男孩子?”
他手烤了火,那带着热意的触碰,让陆宁的心莫名狠跳了两下。好在对方只是随意的一碰,并没有停留,很快便收回手,继续伸着手取暖。
陆宁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那女孩子呢?”
周家遇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又没见过。”
陆宁愣了下,好笑地摇摇头。
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解开放在脚边的塑料袋,将相机拿出来。
还好,没有沾水。
他看了眼周家遇,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周家遇从衣服袋子里掏出打湿的烟,拿在手中烤着,没回答他的话。好半天才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向他。
因为对方的表情太过严肃,以至于陆宁也不得不正襟危坐。
坦白说,他其实觉得两人这样子,其实是有点好笑的,毕竟两个赤\\条条的人,无论怎样的严肃,都显得很奇怪。
但显然,一改平日玩世不恭的周家遇,并不这么想。他拧眉望着他,半晌才沉声开口:“你把胶卷给我。”
“啊?”
周家遇道:“不管你原本是想来做什么,今晚又看到了什么,有关钟从山的一切,都不要再管。好好读你的书,过几个月就高考,好好给我考个好大学。”说着又瞪他一眼,“对了,回头我再找时间好好教育教育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学生,怎么能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
陆宁道:“……”行,你是大哥,你说是怎么就是什么。他想了想,试探问,“我把胶卷给你,你要怎么做?”
周家遇道:“扔了,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陆宁:“???”
周家遇将手中半干的烟点燃,歪头吸了一口,斜睨着他道:“咱们小老百姓,什么事能碰什么事不能碰,心里得清楚。我先前以为钟从山是做正经生意的,顶多就占点厂里的便宜,没想到他竟然干走私。你也瞧见他仓库里的货了,这不是一般的走私,背后还不知道水有多深。刚刚我们打草惊蛇,他肯定会将仓库连夜转移,就算我们把照片交给警察,也没有任何用的,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说着,朝他举起三根指头,“我们这样的小命,道上给三千块,就有人接。”
说完,见陆宁拧眉不语,笑道:“怎么?觉得你哥是孬种?”
陆宁摇头:“你说得没错,我们今晚能顺利逃走已经是命大。查走私是海关和警察的事,轮不到我们逞英雄。”
说实话,刚刚逃跑时,听到枪声,他其实是很害怕的。这个时代的治安,跟二三十年后不能同日而语。有钱有权的人,弄死一个普通人,跟弄死猫猫狗狗一样简单。
他还没在大时代乘风破浪,可不想这样白白丧命。
想了想,陆宁又道:“只是……”
周家遇:“只是什么?”
陆宁道:“郭厂长的事就算了?”他顿了顿,“我是真看不惯他。”
周家遇轻笑:“我也挺看不惯的。”
陆宁沉吟片刻,道:“要不然直接跟报社匿名举报,让记者来调查。”顿了下,又继续说,“我估计今晚闹这一出,钟从山肯定是风声鹤唳。他会转移走私物,但不会动那些本来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机器。为了打发记者,没准会很轻易就承认和郭厂长的那点交易。反正他一个私营企业家受不了多大影响,顶多就是罚点钱。”
周家遇赞许地看他一眼,点头:“有道理。”说罢,啧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
因为没穿衣服,被人这样看,陆宁颇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将身体蜷得更紧。
周家遇被他的反应逗笑:“又害羞了?我是想,你胆子这么大,主意还这么多。对了,身手好像还不错,总之一点都不像是从乡下来的孩子。就比较好奇,你以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陆宁愣了下,想起自己的从前,从小一个人长大,胆子大主意多在所难免,至于打架,小时候被人欺负,因为没人可依靠,只能自己打回去。及至后来创业,为了保持最好的状态,经常健身,还专门练了两年泰拳,因而略有身手。
只是这些一切,已经只能算是上辈子的事了。至于小陆宁,在记忆中,跟自己少时也差不多。都是没有父母在身边,不得不自己保护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