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斗被笼子几乎占满,两人只能挤在缝隙里勉强坐下。
拖拉机哐哐启动,扬起漫天尘土,伴随着鸡屎鸭屎和嘎嘎的叫声,陆宁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在囧途。
周家遇倒是很乐观,还朝身旁上方的鸭子扬手打招呼:“你们好呀!瞧你长得这么膘肥体壮,待会儿肯定会成为一只肥美烤鸭。”
陆宁:“……”到底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周家遇回头瞪他一眼:“笑什么笑?”说着从他头上拿下一根黄色鸡毛,“你要是能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更好笑。”
陆宁目光朝他后面看去,双眼微微睁大,努努嘴,抬手指了指他头顶上方。
周家遇抬头一看,只见刚刚那只大白鸭,正撅起屁股,直直对着他。
“我艹!”
周家遇大惊失色,手脚并用,往陆宁身上一挤。也就是两秒的功夫,从那鸭屁股里飙出一道香飘十里的褐色鸭屎,堪堪落在他刚刚所在的位置。
陆宁简直是被他扑倒在地,两个人抱做一团,挤在小小的缝隙里,随着车子颠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家遇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重重舒了口气。
陆宁却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周家遇也笑,忽然又一把拉起笑得花枝乱颤的人。
陆宁下意识转头一看,却见是自己身旁那鸡笼笼,一只大公鸡也朝自己撅起了屁股。他睁大眼睛,愤然道:“这些家伙,有没有点公德心?”
周家遇叹了口气:“马上就要上人类的餐桌了,我们就是他们最后能报复的对象。”
陆宁:“这倒也是。”
与一车子鸡鸭斗智斗勇了半个小时,拖拉机终于上了大路,周家遇和陆宁也下了车,换上进城的公交。
因为两人身上弥漫着一股酸爽的鸡鸭屎味,上车后不免遭来一顿白眼。两人都是一幅眼观鼻鼻观心,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周周转转终于到了市区,已经八点多。陆宁赶紧找了个公用电话,给家里拨去。
方家的电话是这个月新装好,为得是家里和店里方便联系。
换做平时,宋春梅和方志刚这会儿早已经去了店里。但昨晚陆宁没回家,两口子急得一夜没睡,在厂区找了很久,差点要去报警。但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子,一夜未归而已,警察并不会受理,两人只能回家心急如焚地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早上八点多。
是宋春梅接的电话。
“妈!”
“宁宁!你在哪里?”宋春梅听到儿子的声音,悬了一晚上的心,重重落下,这一夜的担心,化为难得的怒气,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能晚上不回家?也不跟大人说一声。”
“是我不对。”陆宁乖巧道,“昨天逛街遇到家遇哥,跟他一起去玩,玩得太晚没车了,那边又没电话,就没办法通知你们,这会儿才找到电话打给你们。”
他语气很温和,宋春梅到底没办法对已经十七岁的儿子生气,最后只叹了一声,道:“是跟家遇在一起就行,没事妈也就放心了。”
“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他的乖巧哄得宋春梅开了怀,在电话里柔声道:“行了行了,妈也没怪你。”
挂了电话,陆宁舒了口气,转过头,却见周家遇靠在电话亭旁,嘴里叼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怎么了?”陆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严重怀疑上面还留有鸡毛。
周家遇轻笑一声:“挺会哄长辈的嘛!”
陆宁道:“那不是怕我妈担心么?”
“怕宋姨担心,以后就别这么胆大包天。”
陆宁点点头,望着他片刻,忽然笑了。
周家遇蹙眉:“又怎么了?”
陆宁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陆宁:“流浪汉。”
周家遇嗤了声,伸手薅了把他乱糟糟的头发:“你还不是像个小叫花子。”
陆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裤和鞋子,全是脏兮兮的泥土,脸上大概也好不了多少。
虽然没镜子,他也能想象得出自己现在是何等尊容。
周家遇笑道:“要不咱俩现在去找个破盆?往街边一蹲,估计能讨不少钱。”
陆宁:“……”不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