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言从学校门口出来有点晚了,索性打了个车到展览馆门口,一下车就看见穿着白色羽绒显眼的俞简。
俞简正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双手插在兜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公交车站牌,从下车穿梭的人群里寻找迟言的身影,神情有点焦急。
迟言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在这里。”
俞简回过头,高兴的站起身:“你来了?”
迟言看了看表,画展已经开始半小时了。
两人朝画展中心走去,迟言开口:“不是让你先进去吗?”
俞简开口:“不急的,等你一起。”
迟言挑眉。
小骗子,刚才东张西望一直看表以为他没看见?
这次的画展是日本一个叫安达里代的画家的巡回展览,因为比较小众,加上是工作日,人并不是很多。
展览前厅非常宽阔,白色的大理石地板清晰映出画的倒映,暖白色灯光温柔打在画上,整个展厅里只有细碎的脚步声回荡。
大厅最前面是一排色彩浓烈渲染的手绘,迟言站定,看着正前方的一副沙漏图,点点头说:“比例还行,就是这个色彩的运用太内缩,太阴沉,用明度比较高的颜色就不会,你觉得呢?”
迟言问完之后,周围没有回应。
迟言转头,周围的三四个人眼神奇怪的打量他,其中并没有俞简。
感情自己刚才一直叭叭叭的是在和空气说话呢?
迟言嘶了一声,迈开步子退出人群,眼睛扫视大厅,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目标人物。
俞简手拿着一个本子,正对着一幅画,神情专注的在上面哗哗哗写着什么,不适抬起头看看画,再在本子上刷刷刷记几笔。
迟言走到他身旁,打量着他本子上的内容。
上面分别记了“色调”“色相”“结构”一系列标题,标题下面很工整的记了一大段分析和感悟。
迟言看着俞简认真的样子,像是小学生努力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倒是有点惊讶于俞简的这份认真。
虽然俞简画的不怎么样。但对画画的这份喜欢是有的。
迟言静静站在一旁,不开口免得打扰他,只在俞简看完一幅之后跟着他移动,确保随时在他旁边,以免不知道哪个瞬间人又跑掉了。
迟言觉得这个画展没有什么特别的亮点,两个人转了一圈,他困得已经开始打呵欠了。
俞简精力旺盛,做笔记的速度和开始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减慢。反而越来越快,偶尔满意的点点头,偶尔冥思苦想。
迟言倚在墙上,伸手拦住俞简的去路,手腕怼到他面前,点了点表盘道:“小少爷,八点了。”
他们从放学呆到现在,天都黑了。
俞简眨眨眼,看了眼本子,朝着最大的一副画走去:“差不多了,最后再看一副,我们就走。”
迟言无语望天,认命的跟上俞简的脚步。
他算是发现了,俞简这人其他方面温温和和的,性子软的很,不了解的以为他对所有事情都这样,但其实不是。
他对于画画这件事,固执的不像平时的他。
也只有画画这件事能让他一意孤行。
展厅正中央,是一副风景画,迟言随意的抬了抬眼皮。
漂浮的白云和远处的房屋。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色彩,寓意,透视都平平无奇,而且,他皱着眉头看向画里的云:
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看起来总有种凝重感。
俞简看到画的第一眼,整个人就凝固住了,手上拿着笔一动不动。
迟言伸出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哟,怎么不记了?”
俞简摇摇头,低下头默默关上本子:“走吧。”
迟言看他一眼,察觉到他的异样:“把本子给我,我给你记。”
俞简之前记了那么多,特地把最中间这幅画留到最后。可见他对这幅画有多期待。
迟言不是个习惯安慰别人的人,他索性直接把俞简的本子夺过来,刷啦啦下笔,从结构笔触各方面下手,照着他自己的风格来记,只是,迟言抬起头,这幅画看起来是平平无奇,但总是有种厚重感在里面,可是看了半天,近看远看都看不出厚重感从哪里来。
迟言放下笔沉思,嘶了一声,用手托着下巴皱起眉头。思考了四五分钟,烦躁的把本子关上:“算了。”
俞简从沉默中抬起头,用眼神询问迟言怎么了。
迟言抓了下头发:“画的质感很厚重。”
俞简恩了一声,抬起头看着画,眼神却仿佛越过画,回到了多年前:“因为颜料的原因。”他顿了顿继续道,“画的颜料用的是‘水风’。”
迟言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感觉这么熟悉。
水风是十年前盛行的水彩颜料,无论是调色,渲染,上色打底,都很好用,算是万能,无论是初学画的人还是画了几年十几年的画手,都偏爱这种颜料。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种颜料的颜色比较厚重,但它制作很良心,良心到厂家是在赔钱卖,没办法盈利,大概是迟言学画以后没多久,这家厂子就倒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