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站在天渡殡仪馆外,不用进门就能听到里面的哀嚎。
“馆长......”芦苇杆战战兢兢地趴在窗户上,“你还好吗?”
“我抗议!这是徇私舞弊!违法乱纪!中饱私囊!不走程序!”屋里,从游把脸埋在被子中。
芦苇杆的右眼皮跳了两下。
它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进去就看到了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下的纸。
那边,从游还在嚎:“不就是摸了两把腰喊了句大哥嘛!当领导的怎么能这么记仇!我要写投诉信!我要举报!”
“......”不知道自家馆长在说什么,芦苇杆把纸团捡起来。
皱巴巴的纸上只有铁画银钩的三个字:
关山河。
“这没写罚款啊?”摸不着头脑,芦苇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眼瞎,“馆长你哭个啥?”
从游还是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把头往被子里钻。
芦苇杆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它蹑手蹑脚,一点声儿没出地悄悄走到床前。
“哇!”一把将被子抽走后,对上从游的脸,一人一尸同时惊叫出声。
从游那张容貌端正吹弹可破的小脸上,一左一右的写到:
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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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馆长他就躲屋里不肯出来。”
芦苇杆摊手,仰头去看男人:“沈哥,你给劝劝呗。”
被叫做沈哥的男人一嘬牙花子,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该!”
“是那个姓关的欺负人啊......”一心向着自家馆长,芦苇杆辩解到,“都把东西写脸上了,馆长他能不伤心欲绝嘛......”
男人扫了它一眼:“你等会搁院子里自己听,少说我冤枉你们家馆长。”
走到后院,他也不推门,直接站在墙根下对着窗户说:“听说你脸上长字了?”
“沈妨你给我滚!”芦苇杆口中伤心欲绝的从游声震四海,“少来看我笑话!”
“我还奇了怪了。”被呛声,沈妨也不生气,自己捞了个小板凳坐下,“人家关部长出身世家大族,打小儿就是规规矩矩养大的,名声好得我这个混日子的人都知道。你哪儿招了人家,非得让人家给你在脸上盖个戳?”
“谁招惹他了!”从游冷哼一声,接下来明显底气不足,“不就是......”
“你说吧。”沈妨拍拍芦苇杆的头,“让我看看还有没有能挽回的余地。”
“在他面前骂执行部操蛋......想送他骨灰盒......”从游的声音越来越小,“搂了一下他的腰......还那什么......”
最后的声音细如蚊呐:“说要上他......”
沈妨、芦苇杆:“......”
“你要纸钱吗?”沈妨站起身,“我最近进了好多,你现在付钱,等你死了我全给你烧下去。保准你走得风风光光轰轰烈烈!一点儿遗憾都不留!”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老客户?”从游猛地扑到窗前,“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伙伴!有没有点同情心!”
“好啊。”沈妨耸耸肩,“纸钱我给你打八折,符纸另算。”
“......”从游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从游不说话,沈妨挑眉。到底他比对方年纪长些,一眼先看到问题的关键:“你倒是跟我说说,那尸体到底怎么回事?”
朝有龙脉,城有地脉。山川湖海之间,一切冥冥中自有天定之势。
S城的地脉极好,几乎与龙脉成同一走势,注定是物华天宝的地方。远的不必说,只看现在一天一翻的地价,就能看出发展的势头。
但再好的地脉也有尽头,地脉断处,阴气鬼戾纵横。生者遇而气运尽减,轻则困苦潦倒,重则遭致灾祸,死于非命。
而死人撞上断脉,未尽的阳气与阴气相撞,就会变成大众口中的“诈尸”。
天渡殡仪馆好巧不巧,就在S城地脉的尽头。
“我就想不明白。”从游嘟囔,“执行部什么意思?这种破地方不该直接建个庙堂请尊佛镇着?还建殡仪馆......简直闲的蛋疼......”
“这叫创收。”沈妨耐心地纠正,“地府每年为这些尸体付执行部多少钱,你知道吗?”
“反正钱没到我手里。”从游抱怨,“他们这是压榨劳动力!还要反过来收我的钱!”
一想到钱,他就头大:“再说昨天那尸体可不是普通尸体啊!平时的都老老实实!哪还会......”
“我也有个想不明白的问题。”他话没说完,就被沈妨打断。
集黑心商人与半吊子捉鬼世家后裔于一体的沈妨眯着眼,回身看向焚化炉的方向:“执行部怎么会让你一个没有阴阳眼的家伙来做这种事......”
明明是正午阳气最旺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下,一缕缕的黑气直往天空上蹿。渐渐遮天蔽日。
整个天渡慢慢地笼罩在阴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