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破这份在时沛眼里堪称恐怖的宁静,他在厨房门口咳了两声。
阿诺德早就洗完了勺子,正在奋力刷那本来就没什么油渍的流理台,听见时沛的声音后转过头来。
时沛内心震颤: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家庭主妇日常……那这玩意岂不就是他的老婆!
身为一名靠码字吃饭的作家,时沛的联想能力很强,因为不联想压根就没东西可写。然而此时此刻他非常痛恨自己这个不听话的脑子。
“你……你别干了,歇会儿吧。”时沛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阿诺德非常听话,他放下了抹布,将它叠得方方正正的,湿漉漉的触角在光滑柔软的身前按压了几下,绝对不甩出一滴多余的水珠。
他保持着低眉顺眼的态度,微微弓着身子,像个乖巧的女仆滚滚而来。
阿诺德目前表现出来的性格堪称柔软,而时沛始终怀疑他表面装乖其实指不定里头在憋什么坏。他看着眼前的阿诺德,叫住他也不知道让他干什么,只能道:“你……您请便吧,明天就回去了。”
阿诺德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轻轻的点头。
时沛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为什么这东西刚才还哭爹喊娘地要留下,这会儿又这么听话了?
……他又想干什么。
但时沛已经尽了一个普通人所能做的一切,他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有点职业病,想象力太丰富,这会儿怎么惨遭异形杀害的场景已经在他脑子里过了三四种不同的方案了。
但是防备一点总不是坏事,反正明天就把他弄走了,时沛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尽快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尽快构思出新的大纲……萨菲洛特的罐头也快吃完了。
阿诺德被时沛从厨房弄出来后默默找了个与世无争的角落蹲着,他非常贴心地没有离开时沛的视线范围。只要时沛的眼神有一丁点往他身上靠的意思,他就会抬起头,殷殷切切地与他对视。
时沛为了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在沙发上一堆抱枕里翻出电视的遥控器,道:“看电视吗?”
阿诺德立即高兴地一口答应,轻快地挪到电视机前,时沛开始调频道。阿诺德的脑袋挡在电视机正中央,不过时沛没有开口让他往边上挪。
他上次看电视还是春晚的时候。电视一打开就是军事频道,时沛眼皮一跳,本能地换了台。
他偷偷看了一眼阿诺德,他整个已经快趴到电视上了,伸出两条小小的触手按在屏幕上,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
科技频道……不行,拳王争霸赛?不行。电影频道在放毒液,时沛面无表情地换了台。
最后转来转去看到一个台在播美女厨房,时沛放下了遥控器,心想这怪物要是学个做饭应该没什么威胁,阿诺德倒是半点不挑,蹲在电视机前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于是时沛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电脑,对着自己的旧大纲发呆。
他大学的专业和写作毫不相关,只是大一在某个契机看了克苏鲁之父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被这种光怪陆离的设定所吸引,一时兴起开始写同类题材的网文。
那个时候克苏鲁在国内还是小众题材,时沛走了运和网站签约,写作的习惯一直持续到现在。
但他只开了个好头,第一部作品完结之后,因题材新颖收获了一定数量的读者,随着时间推进,越来越多厉害的作者发现了这个可塑性非常强的题材,结合他们本身已经练成的吸引读者的写作思路,不少克苏鲁题材的网文打响了知名度,让这个小众圈子开始进入大众视野。
克苏鲁题材的推广对于本身专攻这个题材的时沛来说不是坏事,但他的风格有一个缺点,也是他的编辑反复敲打的一点——太冷太偏,个人主义,能体会到的人会很喜欢,但是大多数人很难感兴趣。
时沛并不是在写作上有什么自我的坚持,他也要吃饭,如何吸引更多的读者,是每一个全职作家一生的命题。
阿诺德正对电视着迷,时沛本来想监视他,他托着腮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抓住了点什么,长按了删除键,尽数删去了他写了一个星期的旧大纲。
晚饭的时候时沛又给阿诺德拿了两个猫罐头,阿诺德满脸期待地等着他开罐头,比萨菲洛特还黏糊。结果时沛罐头还没打开先割了自己的手。
时沛嘶了一下,伤口不深,就一个浅浅的口子,阿诺德已经捧着脸慌得乱转:“好痛!快……快止血!”
说不清是晕血还是替时沛心疼。
时沛在家里医药箱翻了一下没见着创可贴,没有办法,只能用水冲一下。萨菲洛特不明所以,绕着他的腿要罐头,时沛转身去捡开罐器,阿诺德却已经把一个切得边缘光滑的罐头推到萨菲洛特脚边。
萨菲洛特不吃敌人开的罐头,它炸毛地喵了一下,看看罐头又看看阿诺德,没能坚持5秒钟,低头开始舔罐头。
时沛正纳闷他是怎么开的罐头,就见阿诺德一根触手竖起,尾端变成又薄又利的尖刃,轻轻一旋,像划拉纸片一样开了罐头。
这下轮到时沛炸毛了。
他看着阿诺德兴高采烈地用勺子挖罐头吃,刚才看电视时那点松懈立刻褪得干干净净——即使他本来就清楚这异形有惊人的力量,但是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人畜无害的表现掩盖。
如果阿诺德真的取他的命,时沛毫无还手之力。
把这玩意留在家里真的太危险了……时沛有些头疼地揉自己的山根,再忍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