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前两句的时候孙自南还挺感动的,听到最后面无表情,凉凉地说:“唐教授,你可真有出息啊。”
这个语气是挺有威慑力的,不过缩在人家颈窝里说出来就很没有气势了。
唐楷低笑道:“就你这个身板,跑都跑不快,我也不放心让你去偷电瓶啊。”
孙自南:“去你的。”
唐楷身上有沐浴过后仍残留的木香尾调,温暖干燥,这味道好像已经变成他的肌肤气息,给人以无言的安全感。
在此之前孙自南从来没有想过要依赖某个人,他通常是被依赖的那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和工作职位注定了他要独自承担生活,这是早就习以为常、乃至自然而然的事。
可是唐楷的出现改变了他的运转规律,孙自南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从他身上知道什么叫男友力。
抛去家世容貌等一切外在,唐楷最强大的力量其实在于让人愿意与他继续携手相伴而行,哪怕明知道前方并非一帆风顺的坦途。
孙自南侧躺在床上,大床安稳柔软,可他却莫名有种缓缓向下沉陷的错觉。
大概在他没有觉察之前,就已经沦陷于此,再也没有脱身的可能了。
“好了,这回安心了?”唐楷伸手关了床头灯,刻意放轻了声音,低沉徐缓地说,“我在这儿陪着你,不怕,睡吧。”
孙自南顺着他的话音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他睡得居然还可以,虽然第一次跟别人同床还是不习惯,但唐楷睡相很好,也没什么动静,其实不太打扰孙自南。而且他明显睡得很轻,孙自南半夜醒来一次,迷迷瞪瞪地想要翻身,结果刚一动弹,就被枕边人轻手轻脚地拨了回来。
他起初没懂,在浓厚的睡意里思考了片刻,才蓦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常识:心脏不好的人睡觉时最好向右侧躺,以免压迫心脏。
昏暗的卧室里,他难以描摹那人沉睡的轮廓,只能听见匀净的呼吸声如海潮,层层叠叠地打在耳畔。
而夜色是如此温柔。
第二天孙自南先醒,一看两人睡姿果然没有变化,但两床被子间分明的界限已融为一体。他的睡裤裤脚滑上去一截,露出来的光裸脚踝贴着唐楷的小腿,肌肤热度鲜明;再一抬头,恰好能看到他高挺陡直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
孙自南有点说不清的窘迫,可能自己也没想到会“越界”,悄悄把腿收回被子里。
孰料他一动,唐楷紧跟着就醒了,只是神智还不太清醒,下意识地一伸手,箍着腰把他圈回了自己怀里,睡意惺忪地问:“醒了?”
孙自南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哽在胸口,拍拍他横在腰上的手臂:“来,让我下床。你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
唐楷看样子是真的困,让干什么干什么,乖乖挪开了手。孙自南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等他收拾利索,推门出来,见唐楷拥着被子,顶着一脑袋乱毛,像个小孩子一样愣愣地坐在床上。
他闻声望来,问孙自南:“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话在这个场景下问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孙自南养好了精神,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倚着门框回道:“早,没有不舒服。你昨晚伺候得挺好。”
唐楷:“……”
一大早晨开黄腔,这人还能不能好了。
“谢谢,”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也很棒。”
说完两人双双扭头,笑了半天。
孙自南过去捏了捏他的脸,把唐楷睡乱的头发拨开。一边催他去洗漱,一边暗自心想粉红滤镜戴久了真的摘不下来,他居然觉得唐楷这副小受气包的样子还挺可爱。
两人不到八点就离开了孙家,唐楷开车送他去医院做检查,因为不知道具体有什么检查项目,只好不吃早饭保持空腹。孙自南怕唐楷低血糖,让他路上随便买点吃的垫饥,唐楷同志却很有朴素的同甘共苦精神,坚持要等他做完检查一起。
好在私立医院出结果快。心电图和彩超显示不是心脏的问题,胸片亦没有病变异常,最后医生给看诊时才从既往病史上找到了一个可能性:孙自南从小身体弱,得过支气管炎和肺炎,肺功能没发育好,再加上他运动量小,心肺储备功能不行,情绪又受到剧烈刺激,猛一激动就喘不上气了。
总而言之,没什么大病,就是先天不足,后天缺乏锻炼,外加碰到特殊情况,才会有昨天突发的症状。
这下唐楷悬着的心总算平稳的落回了肚子里。孙自南谢过医生,从医院出来后干脆翘了半天班,为了抚慰唐教授受惊的小心灵,大手一挥带他去喝早茶了。
下午孙自南回公司,唐楷回学校,抽空给他爸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昨晚的翻车事故。唐振华是老江湖,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见,胸有成竹地表示他会处理,顺便还关怀了一下“儿媳妇”。
在听完唐楷客观科学、毫不夸张的描述之后,他啧啧感叹:“小孙是个好孩子,拎得清。你多开导开导人家,不是什么大事,让他别往心里去。”
又说:“记得去医院做个检查。气昏过去一边吐血一边呼唤你的名字这种情节连电视剧都不演了。我怀疑你烧坏了脑子,早发现早治疗,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唐楷:“……”
来办公室交报告的博士生隔着门板感受到一股腾腾杀气冲天而起,吓得赶紧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握紧手中佛珠,默默祈祷他编的那两行数据千万不要被老板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