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想着,贾赦抬眸看眼已到桌案前的余幕僚,人正翻阅着书册,旁边那跳跃的橘黄色烛火让对方向来冷清的气质添了一分的温柔。
看着貌似很好说话。
贾赦深呼吸一口气,刚想上前,岂料人回眸看来,望着那乌黑深邃,灿若星辰的眼眸,下意识的眼皮就是一跳,“余……余幕僚,好歹我也榜上有名对不对。”你不能用自己那六连元的标准要求学生啊!
余幕僚,原名苏瑾,少年英才,本朝第一例六连元,还被西平郡主招为郡马。但两家刚有所约定,其父苏知府卷入当时骇人听闻的“假盐案”,因贪污舞弊被查,苏瑾流放边关。因容貌被那啥的,得他爹贾代善相救。后改名换姓,以余仇己为名成为幕僚。此人平生有三厌:一厌丑,二厌容貌长得好却蠢的绣花枕头,三厌绣花枕头仗美行凶。
很不幸,后面两点他都符合。
贾赦谄媚的对余幕僚讨好的笑笑:“我就稍稍有那么点点小激动,脑袋里这根弦还紧绷着的,知道十日后还有殿试,会好好学习的。”
余幕僚见状蹙了眉:“你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了,别再像个七岁幼童,没有人能够再护着你。”
贾赦这春风得意的模样很容易让他想到了自己,当年那无忧无虑又恃才傲物的官宦子弟,少年状元,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闻言,贾赦面上的笑容一闪而逝,垂首应了一声:“是。”
的确,没有人能够护着他,反而要他护着整个家族。上辈子,他虽是愚孝,可也是有自我逃避的心理。父亲走的那般突然,家主两个字完全将他压垮了。况且,他们贾家又不是寻常的官宦人家,手里有着不少的军中人脉。这对于野心勃勃的皇子们来说,是最好下手的一家了。
瞧着贾赦耷拉脑袋的模样,余幕僚想想这三年的闻鸡起舞挑灯夜读,默默叹口气,话语温和了一分:“当然,付出的努力得到回报,是该高兴。可这兴奋劲还是攒着,等殿试过后,如何?”
贾赦点点头:“嗯。”刀子嘴豆腐心的冷美人!啊!
见贾赦恢复了些精神,余幕僚抿口茶继续道:“若非有大错殿试是不会落选的,可是以你的成绩,确定好要参加殿试?就算泰兴帝念着老臣,愿意荫庇你,但恐怕也是三甲如夫人。”贾赦的名次实在没法好说。
“…………殿试不是还有看脸的探花吗?”
“噗!”余幕僚闻言刚喝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毫无仪态的看了眼贾赦:“真当自己考第一了?你这股自信到底哪里来的??”
贾赦抹抹脸,铿锵有力的回答最后一问:“自信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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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荣庆堂听着管事汇报的贾史氏冷不防的感觉背后一寒,不过这股寒意很快的过去,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毕竟,此时此刻怒火已经完完全全燃烧了她所有的理智。不过只是一个区区的举人而已,贾赦这个孽子就踩着落榜的弟弟,还敢拿所谓的“三从四德”来威胁她这个嫡亲的母亲!
“这个孽障!”
“母亲!”贾政面色青一阵紫一阵,未语先落泪,匍匐跪着,双眸猩红,哽咽的开口:“母亲,儿子有愧啊!”
他要疯了!
疯了!
凭什么贾赦能够高中,凭什么啊!苍天为什么如此的不公平!他三岁开始就启蒙,辛辛苦苦了整整二十年,却屡屡落榜,而贾赦呢?被祖父母带在身边娇养的连五岁了都还没脚下过地,启蒙也是随人心情学,还随他的喜好学着金石古玩这杂学,可就这么平日素来看不上的纨绔大哥,竟然一朝高中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对不起您的教导啊!”
“政儿!”贾史氏听着这哭声悲切,容颜憔悴的贾政,心理对贾赦的怒火又盛了一分,亲自伸手去扶着贾政起身,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当年。当年贾代善驻守边关,老大被那个老虔婆带着,这偌大的府里她能够倚靠的就只有她的政儿。这个从出生就乖巧的孩子!而不是那个孽障!差点要了她的命!
害她这个娘难产了三天三夜。
想起了往事,想起了自己苦苦熬着,可是产房外那声毫不犹豫的“保小!”贾史氏反而冷静了下来,沉默了半晌后,双眸看向了贾政,忽然间带着了泪光,道:“虽然你父亲走的仓促,可到底留了余荫。老大那个孽子到底是顶着一等神威将军的名号参考的,这其中没准有我儿不知道的花花肠子在呢!且看看老大能够得意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