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吓得一激灵,抬头仔细的打量了眼崔恩正。
崔恩正一身布衣,料子完全普通,身上更没什么佩饰。当然看人不能看衣着。先前因着对方透露出来的气势,他贾赦已经够礼待人了。可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小崔还真跟话本里的包青天一样,爱微服。
但现在看脸……
贾赦对比对比自己到手的履历,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番,眼里透着浓浓的狐疑。这小像画得平淡无奇,长得读书人该长得的白嫩样。可面前这人,看着像个武夫。是武夫,不是子承父业凶巴巴的屠夫!
肤色是硬汉阳光的小麦色,这五官组合一起也是坚毅英俊气的,不像温文儒雅的那一卦,反而跟他爹相似,不过气场到底比他爹弱个七八分。毕竟,他爹见过血杀过人,更气势迫人些。
不过管他气势如何呢,连皇帝,他也抱着人大腿哭过。
略过内心的小纠结,贾赦面色镇定毫无波澜:“是吗?还恕下官无礼,可否瞧瞧大人的令牌与文牒?”
随着贾赦的话语,原本骤然死寂的氛围恍若春风弗来,渐渐恢复了些生机。
在一旁的崔捕头默默擦汗。也对,对他们这些虾兵蟹将来说,崔大人官威赫赫,可对贾赦来说,没准三品以下从前还得不到他一个好脸相对。他父祖都超品呢!现更是圣宠在渥。
看着贾赦笑意盈盈,不见任何尴尬,神态自若的模样,崔宇笑笑:“这是自然。”说着从包袱里递过证明身份的文牒。
接过文牒,贾赦一眼略过后,深呼吸一口气,笑道:“早就闻崔大人断案如神,恍若包青天在世。没准这女鬼正是知晓崔大人您的品行,才拦路相告!”
有什么好尴尬的,想他昔年一回来连自己重生的老底都揭露出来了。
硬着头皮往前看呗!
一听贾赦这话,崔宇这会是彻彻底底有些无言以对。他也算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也不乏世家子弟出身,可偏偏就贾赦说话办事格外的令人……自觉也算学富五车的传胪想了想,唯用无可奈何能稍稍诠释自己此刻的心情。
“贾大人客气了。现在有要案发生,我等也先不寒暄了。”崔宇面色肃穆道:“先前我们检验的时候发现这尸体……”
尚且不知泰兴帝还留着份惊喜给他,这边崔宇考虑了贾赦同僚下属身份,引着人前去看尸体,打算跟人说说自己察觉到的线索以及安排。
贾赦看着顶头上峰的路线,脚步跟扎了根一般,不想动弹。
燕捕头轻轻推了一把。虽然本朝捕快仵作等不是贱籍,但自愿从事的人也很少。他是祖祖辈辈都从事这职业。想当年,他十三岁巡街,一晃眼如今都四十了。说句厚脸皮的话,他是看着贾赦从荣宁小霸王到京城一霸到浪子回头金不换。
贾赦扭头瞪眼目无尊长的燕捕头,一步一挪往前,每走一步,感觉空气中的血腥味便更浓了一分。
打开扇子,贾赦故意遮挡住自己吓半白的脸,眼角余光幽幽看眼已经跟上崔宇步伐的钟平。
他既然提前得了打好关系的话语,自然也调查过崔宇身边的人。可崔宇大概真若外界传说的“天煞孤星”般,他娘因为生产伤了身子,又日夜辛苦卖猪肉,在他十岁的时候就亡故了;他的妻子也没个福分的,因为生产早亡,留下个儿子;他父亲倒是随崔宇赴任享了几年老太爷的福,可因为一场秋寒引发旧疾,也亡故了。这崔宇洁身自好,也没娶继室也没个小妾丫鬟,这些年自己抚养儿子长大,除此之外也没个其他亲人。
所以除了崔宇之子崔承衍外,与崔宇关系最为亲密的便是钟平。钟平与人同老乡,据闻还是同窗好友,有秀才功名,但连考两届未中举,便随崔宇赴任当了师爷。
似乎感受到贾赦的目光,钟平回眸看眼贾赦,似笑非笑道:“也是,贾大人乃千金之躯,自当不能染了这晦气。”他是完全想不出皇帝为何委任个绣花枕头贾赦为通判,简直是在拖恩正的后腿。
“就晦气!”贾赦迎着人的目光,冷声:“但本大人职责所在,最多心理说说而已,这行动上……”
故意拉长了语调,贾赦秉承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输人不输阵的勇气,大步朝前走了几步,而后回头扫眼钟平,带着丝傲气。
他贾赦是因为泰兴帝的话对小崔敬重一分,如今也算爱屋及乌,否则对于这种暗戳戳带着鄙夷之色看他的,早就命人打了。理由都是现成的,不敬尊长!
他贾赦官服脱了,里面还穿着爵袍呢!
正当贾赦心理哼哼之际,忽然听得耳畔响起略低沉的声音,一抬头,正好对上崔宇深邃冰冷的眼眸。
“再往前走就破坏现场了。”崔宇道。
“哦。”贾赦愣愣点头,努力的目光转向那躺地的尸体。
穿着应是平常百姓的粗布麻衣,此刻浑身上下都是血,尤其是下半身,那衣衫撕裂,很容易就让人想到发生不好的事件。而那乌黑亮丽的头发披落挡住面容……
贾赦眼睛倏地睁大,看着那尸体面容,失声尖叫—“啊!”
“老爷/大人。”老远跟随贾赦身后的护卫以及周围的衙役都围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贾赦兴奋的拍着崔宇,手指着那女尸。
“那……那……”贾赦喘息了好几回气,才平复下心情,“那是倚翠楼的花魁青莲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