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季秋顺着他往下说:“早饭还是得吃,不吃的话容易得胃病。”
多年后的许嘉平就有胃病,疼起来可怜兮兮抓他的手说疼,原来全是现在造的。
“来不及吃。”许嘉平拉他绕开一株盆栽。
说到这里,宋季秋想起他每天回收的早餐和邻居家被喂胖的猫就气:“你桌子里不是有人送吗?许嘉平,你不要防备心那么重,塑封都好好的没拆,没人会每天辛辛苦苦蹲点拿这个东西毒你。”
“哦。”许嘉平清了清嗓子,“今天没人送。”
“啊?”宋季秋慌了一下,“是吗?可能那个同学有事,说不定明天就来了,你明天再看看。”
许嘉平快要压不住嗓子眼里冒出来的笑意:“行。”
同学们估计已经到楼下的平地上乱逛,他们才走到楼梯口。
按照游戏规则,遮住眼睛的人不能扶住栏杆,只能凭借另一个同学的指示踩台阶,盲人的行程完全由拐杖规划。
宋季秋一直是个遵守规则的好孩子,但人对未知难免存在害怕,他问:“我要怎么走?”
“往前再走一步,然后是一节台阶。”许嘉平告诉他。
宋季秋摸索着走出第一步,长长呼出一口气。
视觉被屏蔽之后其他感官格外明显,许嘉平的呼吸声靠近他耳边的一侧,他耳侧皮肤薄,又可称作耳根子软,痒痒的。
一路上沉浸在耳边的不自在里,不知不觉就走完大半的台阶。
不知何时许嘉平已经松开了手,宋季秋没有多想,只当许嘉平累了,事实上这位同学仍然保留耐心,截止目前没有丢下他已经可以让他感到谢天谢地。
“下面是平地了吗?我自己走。”他问。
许嘉平没有回答,他在台阶下,宋季秋在台阶上,他抬头看宋季秋。
很多时候,许嘉平觉得别人说他有病的评价挺正确。
比如尽管他和宋季秋此刻相处的不错,但在某个瞬间,他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突然又开始恶化腐烂,叫嚣着告诉他他应该讨厌宋季秋。
几个台阶之上,宋季秋被挡住了眼睛,耳朵逆着光可以看见透明的细小绒毛,无意识流露出信赖的神色,干净又无辜,好像完全由他来掌握。
只要他不出声,宋季秋就会掉下来。
多出的台阶距离不高,但足够让一个人受伤。
“许嘉平?”宋季秋又叫了一声。
许嘉平闭上眼睛又睁开,似乎下定决心:“还有……”
还有台阶。
不等他把话说完,宋季秋径直一脚踩下去,整个人向前摔。
许嘉平心头一跳,伸手把他揽到怀里。
宋季秋清瘦,嵌入他的怀抱时好像拥住一捧风,再往里收紧一些才能扣住腰。
宋季秋自己也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站直说“谢谢”,但哪怕这样也遵守了规则,尽职尽责地扮演盲人。
“宋季秋。”许嘉平问,很单纯的不解,又有点气愤,“你是傻吗?”
“对啊。”宋季秋坦荡地回答,过会儿后知后觉又涌上一点后怕,“我要摔倒了你怎么还骂我?”
许嘉平没有回答,低头是两人慌张时握到一起的手,掌心贴着掌心,温热触感。
他们安安静静走完剩余的路。
半个小时到了,所有人回到教室。
老师这节课就和“盲人”的主题死杠上:“最后十几分钟,刚才当拐杖的同学现在戴上眼罩,其他同学到他面前被他摸五官,看看能不能认出来自己的同学。”
台下一阵唏嘘,一个男同学举手:“老师,他们脸油,脏了我的手。”
说完就被一堆人围住群殴。
许嘉平皱着眉毛戴上眼罩,安然坐在座位上,身边的同学自动远离。
开玩笑,校霸看上去随时能给他们一拳。
陶可和柳浩倒撒欢儿地跑过来可劲儿把脸往许嘉平那儿凑:“老大,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友情。”
许嘉平连皮肤都不想碰,胡乱薅了把他们的头发,凭借两人发质干枯程度不同,准确说出名字。
“老大,又来一个人了,你摸摸看。”柳浩毫无游戏体验,不死心把宋季秋推到许嘉平面前。
一阵清爽的淡淡橘子味迎面扑来,许嘉平眼皮微动,没有睁开眼睛,犹豫片刻,伸出手指碰了碰乖乖蹲在他面前的人。
他的手掌可以完整覆住那人的脸,眼前人似乎因为触摸而感到痒意,不自觉笑起来,眼睫弯弯,垂下来的睫毛像羽毛扫过他的掌心。鼻梁高挺,下巴尖尖的,嘴唇边陷下两个浅浅的窝。
不用睁眼,许嘉平也能浮现出宋季秋的模样,眼睛像水洗过一样,嘴唇红润,比枝头的绿意更轻快灵动。
心脏跳动的速度似乎错乱了几拍,他的喉结滚动一下,收回手:
“还是陶可。”
宋季秋不死心,捏起鼻子改变声音:“你不要疑心太重,多猜猜别的同学的名字。”
“猜不到。”许嘉平扯了眼罩,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你啊。”
宋季秋揉了把脸:“我觉得我挺好猜的啊。”
柳浩同样打抱不平:“就是就是,老大,陶可那张丑脸和学神那张天仙脸能一样吗?”
宋季秋抿紧嘴唇,碍于陶可的尊严没有点头,但是眼神传递出不满意。
许嘉平想,梨涡没了。
他还想,宋季秋还是有梨涡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