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要我早知道你儿子是林沒啊,我是一支货都不会让你拿的。”方总道,“他前几天还得罪了我情人,让人下不来台。”
不等宋琳有所反应,方总又说:“可我改变主意了,想知道谢在苑家的门禁密码是多少,你去问来,这库的全给你。”
他语气暧昧,宋琳怔愣着问林沒:“谢在苑和你什么关系?你还知道他家密码?”
缓过神来了,她把手机摔在地上,几乎是尖叫地逼问:“谢在苑和你什么关系!”
林沒走过去拉住她,道:“走,回去了。”
在情绪极大起伏下,宋琳被他一拉就晕了过去,靠在他身上,林沒实在太瘦了,总像是要被折断一样。
方总以为会被拖得摇晃,可他稳稳地背起宋琳来,不见丝毫窘迫和狼狈,白皙的手背上伤口深可见骨,看的人胆战心惊,又有种残忍的美感。
“喂。”方总喊他。
他没有听到似的,静静地开了门走了。
这里离旧巷不远,他妈妈在他背上沉沉地睡着,到了半路还打呼噜。
林沒把他妈背回家,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倒在沙发上,把自己的羽绒服也随意地扔在一边。
到底是先当了精神病再成了瘾君子,还是反了过来,林沒想不起来了,反正不和宋琳较真。
他累得坐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膝盖,再给自己的右手简单地消了毒,随后仔仔细细擦掉宋琳因激动而留下的眼泪,宋琳的鱼尾纹旁都是未干的水渍,她沉沉地睡着,察觉不到林沒在帮她擦脸,时不时嘟囔一句“小畜生,当时就该打死你”。
到了晚上,宋琳估计是饿了,意识也恢复过来,和林沒一起吃着外卖,这时她又变得小心翼翼,偷偷打量着林沒的脸色。
吃完外卖再度陷入昏睡,他妈妈的状态是不太对,要么睡觉要么亢奋,鲜少有正常的时候,似乎在不断透支着仅剩的那点体力。
他不嫌外面冷,坐在台阶上烧着香烟,他手机被宋琳砸烂了,他想拿去修,可是抽不出空来,宋琳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不敢走得太远。
问邻居借了一只老年机,打算骗谢在苑说自己手机弄丢了,可他望着月亮给谢在苑打电话,等到一包烟都燃尽了,谢在苑还没接。
回到屋子里,他看宋琳又在搓手搓脸,林沒知道她瘾又上来了,打算绑着她,可宋琳冲着他流眼泪,说:“绑我绑那么久,能不能别绑了,锁门也行。”
林沒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六年没见让他变得心软,沉默地绳子扔在角落里,可等到宋琳瘾犯了,她完全是另一种样子。
先是大喊大叫,然后碗筷和家具扔了一地,宋琳死死抱着他的胳膊如抱着一块浮木,一会儿让他到门后面去关着她,一会儿又用极尽肮脏的词汇去骂他。
“密码!密码给我!”宋琳眼泪鼻涕都蹭在沙发上,攀着他胳膊的手转而索命似的又掐住他的脖子。
他是知道密码的,19921017,碰巧是他生日后一天,但他有私心,哪怕只是一个试探他和谢在苑关系的圈套,他都不会给。
万一会伤到谢在苑呢?哪怕万分之一,他都不允许。
乱挥的手摸到一块硬器,可能是茶杯,他已经出现了耳鸣,可又自虐般地放弃了所有抵抗,松开了手柄。
他甚至想着,掐死我,那就全部还清了。母子之间那些说不清理还乱的债,他也被苦苦煎熬了那么多年,大不了把命也给她。
“谢在苑是你谁?他妈的,我是你妈!”宋琳语无伦次地咆哮着,嗓子也喊哑了,“你他妈是不是被人当小鸭子那样玩啊!别干这种龌龊事!密码多少,密码是多少?”
林沒吃力地看着她,发不出声来,从嗓子里挤出一些气音,他心说多少人想包他或者想帮他,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谢在苑成了例外,只是因为他喜欢。
除了喜欢还有个前提条件,他在谢在苑面前是独一无二的,不是用来泄欲的花瓶,也不是拿来攀比的筹码,他以自己本身的样貌存在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需要装腔作势,不需要当任何人的影子。
可是,别人误会曲解看不起我,你怎么也拿我不当个人。他想笑,可是被死死掐住喉咙,连呼吸都困难。
有邻居敲门道:“大半夜的,你们不睡,我们要睡觉的!林沒,什么密码,你说出来哄哄你妈行不行!”
不给,他就是不给,哄宋琳也不行。
因为缺氧而微微抽搐着,林沒仰着脖子,他对自己说要冷静,冷静一点,谢在苑后天就回来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有点病,不过幸好,谢在苑是他的药。
逐渐的,别的都感觉不到了,宋琳忽然浑身一颤,神识清醒了,哭着和他说:“小沒,不要上当受骗,我好怕。”
林沒眼前一阵阵发黑,不知道这该算是发疯,还是算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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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见到里面还有厮打声,吓得这条巷子里的小孩都哭成一片,一众人怕闹出人命来,合力把这扇小门给拆了。
女人倒在一旁一动不动,而林沒咳嗽得好像要咳出肺来,他在止不住呛声中送别了母亲,邻居把他搀扶起来坐在沙发上,开始议论他的脖子和右手。
林沒看着宋琳被人们往屋外抬,嘴唇动了动,然后弯起腰,捂住脸简短地说了句什么,语句得很模糊,疑惑的邻居听不出来他说的话。
他没法被谢在苑抱着、没法被谢在苑安慰,也没法打通谢在苑的电话,嗓音因过于害怕而微微变调,他一遍遍说着:谢在苑,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