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茫然的眼神不聚焦,漂亮黑眸中浮起一抹薄雾,落在白骏达眼中,却被解读出几分轻慢的意味。
白骏达越来越气:“你忘了,你全忘了对不对?”
……不,不该说忘了,这家伙是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把他看在眼里!
白骏达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笼罩在名为“郁小潭”的阴影下。“郁小潭”一岁能识字,“郁小潭”三岁能作诗,“郁小潭”六岁随口说出千古名句,“郁小潭”七岁登天门修仙……
丫的,这还是人吗?
别人家的孩子太优秀,平白给白骏达短暂又仓促的童年增添了巨额压力。
再加上郁小潭一句话,让他成了“道德败坏”的典型案例、全镇小孩子的笑柄,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可白骏达一想起来,依旧感到怒火攻心。
他推开郁小潭挤进门,朝四下漏风的木屋打量一眼:“郁小潭,你的确是个天才,善恶到头终有报这话说的挺对——看你现在,报应来了。”
这话实在咄咄逼人,郁小潭的唇角也压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别人不知道,我可都清楚。”
白骏达双手抱怀:“仙门弟子除非有要务,不可随意下山,看你这副狼狈模样……你是被玄生宗驱逐了吧。”
“而我就不同了,我弟弟前几年拜入仙门,他年纪小,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家里与仙师说好会让我也跟着上山。正如你所说,风水轮流转,以前你郁小潭多了不起啊,可现在真正能踏上修行之路的,却是我白骏达。”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随行上山……
郁小潭眉头微皱:“那不就是仆役吗?”
他在玄生宗见过随入门弟子上山的家中人士,不论资质,只是做些下人的活计,在山上的地位连外门弟子也不如,是仙门中最瞧不起的一类人。
白骏达:“……”
白骏达:“你管那么多!反正我要上山了,我要修仙了!”
“好好好,”郁小潭漫不经心地拍着手,“恭喜你啊。”
如果在半个时辰之前见到白骏达,郁小潭心里说不准还要冒些酸水。
可现在他有了系统,对未来充满信心,满心满眼都是餐馆的任务。
甭说是上山做仆役了,就算玄生宗现在跪在他面前求他重返宗门,郁小潭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轻咳一声,郁小潭提醒道:“白骏达,你今天来就是想跟我炫耀这事?”
白骏达在空荡荡的木屋里搜寻片刻,终于寻了条木板凳。他嫌弃地在上面摸了一把,拍拍手上浮灰:“我没你那么爱炫耀,登天门……哼。”
他勉强坐下,翘起二郎腿,冲郁小潭一挑眉:“我要买你家餐馆这块地,开个价吧。”
郁小潭不假思索:“不卖。”
白骏达:“为什么不卖?”
不卖就是不卖,哪来那么多理由……郁小潭张口便道:“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白骏达:“……”
白骏达气笑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沓纸,在郁小潭面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地契,旁边那块地,你家庄园的地契。”
这句话总算吸引了郁小潭的注意。
见少年一双明眸睁得贼亮,白骏达愈发得意:“你家的庄园现在归我了。我看那里风水不错,决定把它翻修之后建一座坟场,你看如何?”
坟场?
郁小潭的手指顿时攥紧。
他终于敛了笑容,严肃地望着白骏达,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想怎样?”
毕竟在玄生宗呆了十年,往来皆是资质不俗的修士,耳濡目染之下,郁小潭也学了不少装逼……啊不,孤傲出尘的气概,此刻乌眸轻飘飘地一瞥,凉如秋水寒月。
白骏达在他微凉的目光中顿了一下,又猛地仰起头:“怎、怎样?我就是想让你也尝尝被人嘲笑的滋味。”
“我全都想好了,等坟场建好,我就在外面挂两幅对联。”
“上联‘仅七岁登天修行前途无量’,下联‘十九岁逐出山门狼狈不堪’。”
“横批‘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郁小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坟场挂对联,白骏达你是疯了不成?”
白骏达扬着手中纸契:“我自己的地,我想怎样就怎样。郁小潭,等我的坟场开起来,我就不信你这破餐馆还能经营下去。”
“倒不如……你现在求求我啊?”
目光在少年周身打量一圈,白骏达的下巴高高扬起,冲郁小潭一点:“我这边还缺个守墓人,帮着送葬队伍捧捧土、扫扫灰。我看你这身衰样挺合适,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