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未曾想外面的温度不似屋内的阳光般灿烂,他穿得淡薄了,肺部进了寒气,走两步路便止不住的要咳嗽。
他就像冬日里摇摇欲坠的娇花,随时都会在严寒摧残的下凋零。
谢资安不再去看那些嚼舌根的下人们,那些话他时常能听见。
他不憎恨不反驳这些落井下石的人们,毕竟现代发达社会人与人之间的温度都快降到零度以下了,更别说这个封建时代,连活着都会很难。
他们没有手机、电脑、电竞游戏、社交app……在忙着活下去之际所能够找到的乐趣实在有限,最快捷的方式便是从别人的痛苦里找了。
毕竟每天都有人生活在苦难里,不是吗?
少年抿了抿干裂的嘴,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走。
春雪急匆匆的走过来,打量了眼他的身体状况,说道:“宫里来人了,公主已经拖不下去了,你既然能走了,便进宫面见太后去吧。”
“太后审讯你,一是给皇上个交代,二是考量你的心,这一关你过去了,便能重活一回。届时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在,你不用太怕,东厂那边公主已经打点好了,进宫这块公主正在打点,太后身边的人胃口大。”
“进宫以后,这些人拿了想拿的,路上不会太为难你的,”
别看从进宫到面圣就这么一段路程,若是没有把这些人喂好,他们有的是法子折磨谢资安。
公主希望谢资安能活下去是为了那个人的一句话。
她不一样,她希望谢资安活下去是为了公主。
如果谢资安活下去那么以后一定是为太后做事,她期翼有朝一日他能够成为公主的另一把刀,否则他活着对于公主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她思及此处,又道:“活下来,记得公主的恩德,死了,那便是你的命,别怨人。”
“是,资安永记公主大恩大德。”
谢资安的神色没什么波澜,他早就料到光是交了账本也不能完全从死亡中脱离出来,危险永远没有止境。
他腿脚不便,春雪就叫了个小厮背着他到了前堂。
到前堂时,朱月正与宫里来的妙心姑姑谈话。
他恭敬得立在一旁,低着脑袋,眼睛却暗暗得瞟向朱月旁边的宫女。
那是个四十来岁左右的女子,穿着不俗,看着还挺面善,嘴角始终往上勾着,不过宫里来得人哪有真正善的?
“咳咳咳!”那咳嗽声控制不住的响起来,在冷清的空气里荡起一层又一层涟漪,谢资安急忙捂住嘴尽量让声音小点。
朱月口气淡淡的说道:“穿得这么单薄,回头有人该说我苛待你了,春雪,去拿件儿厚实的大氅给他。”
谢资安回道:“谢公主。”
妙心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公主真是心善啊,一个囚犯还怕他冻着。”
朱月摘下手里的翡翠镯子,不着痕迹地往妙心手里送去:“姑姑别嫌弃,这孩子可怜。”
哪想妙心冷笑道:“公主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把镯子又推了回去。
不用猜,久经算计的朱月就明白了老狐狸的意思,老狐狸要现钱呢。
她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连同镯子再次送过去:“还望姑姑可怜可怜他。”
“好说好说。”妙心拿了自己要的,脸比翻书快,她又装模作样轻叹了口气,“我也瞧着这孩子可怜,那条胳膊都不知能不能保下呢。”
而这句话刚好戳中了谢资安的心事,他这条胳膊现在没什么知觉。宫里来的蓝太医说是他只要不再受伤,按时换药就能好的。
虽说只是问话,但也不比在陆炳秋的手里好多少,不扒他一层皮,太后怎么给皇上个交代?
所以能不能活命还是未知之数。
几人等了片刻,春雪就送来了大氅。妙心不想再耽搁下去,她还急着回宫里交差,便匆匆的要带着谢资安走。
朱月一直相送到公主府门口。
“咚咚咚!”
一阵马蹄声响起,街上的几个过路人慌慌张张闪开。
这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两匹高大的骏马,它们直直地朝着谢资安方向飞奔来。
谢资安的脑子空白了一秒钟,他连走路都费事,怎么能躲开?!
谢资安几乎感受到了马鼻子喷出来的热气。
就差那么一点,关键时刻幸亏春雪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这才使得两匹马与他只是擦肩而过。
尽管只是擦了下肩膀,但刚好是谢资安受伤严重的的肩膀,此刻他疼的已经站不直身子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谢资安都没有来得及看清马背上的人。
他强忍着剧痛,心有余悸地望向两匹骏马离开的方向,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上坐着一个十分眼熟的人。
那人身姿高大挺拔,乌黑的发间用暗色彩绳辫了几根小辫子和挂着两条叮呤当啷的银链,脚底踩着一双鹿皮靴子。
好巧不巧正是李寒池。
他行头这般招摇,公主府的人和宫里的人也认出来了,两拨人都没说话做声,只任由那混小子去了。
谢资安脸色更加白了几分,他攥着衣袖的手紧了紧。
他改变了小公爷的死亡路线,但原书本来存在的的故事并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它在努力的纠正谢资安改动的部分。
李寒池似乎是早就预料到宫里会派人接他,故才蹲守此处,就等着骑马撞他。
倘若那两匹马真撞到他,依照他如今的身子骨,绝对是活不成了。
李寒池这是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