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时樾特意绕了一圈去了趟超市,进去后直奔日用品区域,靠着灵敏的嗅觉,不消一会儿便准确找到跟阮荇身上同款香味的肥皂。
价格是整派货架上最便宜的,特别大一块儿,包装也很老旧,几年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跟它十年如一日的价格一样,一成不变。
时樾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奶奶用这种肥皂洗衣服,步骤比直接扔进洗衣机要麻烦得多,而且最重要的是需要手洗,得铺开衣服,一遍一遍地抹上去。
他不行,懒是一个,不会也是一个。
寻思一下,正好有穿着红色工作服的阿姨路过,时樾抬手给拦下,举着肥皂客客气气地问他:“阿姨,这个味儿的有没有洗衣液?”
阿姨凑近仔细看了下,点头:“有,不过比这个要贵一点儿。”
“行,那您帮我拿一瓶。”
拎着沉甸甸的洗衣液回到家,正好碰上他爸给他找的生活保姆也在。
说是生活保姆,其实真正需要他做的事情也没多少,只是负责家里各种东西的采购,做做打扫,连做饭都不需要她来,更别说其他的了。
对方在厨房勤勤恳恳帮他将冰箱的东西取出来,换上新采购回来的各种食材,听见动静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笑眯眯跟他打招呼:“小樾,放学了?”
“哎!”时樾一边换鞋一边问她:“张嫂,这回没买羊肉吧?”
“上次你说不喜欢,这回我就不买啦。正好猪肉价也降了些,我给你挑了特别好的五花肉,牛肉也有一些,生的熟的都有,随你想怎么做……”
张嫂从时樾父母离婚开始就过来照顾他了。
那时候时樾还小,是最需要人照顾的年纪,时光耀拼死拼活从前妻白新月手里抢下时樾的抚养权,得手之后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除了偶尔询问一下他的成绩,问问他钱够不够花,其他时候永远都有开不完的会,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时樾很难见到他一面。
一个小孩儿常年独自守着这么大一栋房子,说不害怕是假的,一开始时樾也会在天黑之后躲在沙发上偷偷掉眼泪,会缩在墙角给妈妈打电话,会在张嫂来时拉着他让她留下多陪自己一会儿。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大男生知道掉眼泪丢脸,知道妈妈嫁了别人,有了另一个孩子,知道张嫂也有小孙子要照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他不是宇宙中心,不能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学会做菜不是偶然,他一个人无聊了,就会想出各种方法打发时间,泡吧打游戏是一个,买书学做饭也是一个,反正都是消磨时间,没有区别的。
张嫂收拾家务能力不错,但做饭确实不咋地,时樾甚至觉得她做的蛋炒饭都不如自己的,当然这话想想就行,不能说出口。
所以,做饭喂饱自己事时樾主动包揽下来,没告诉时光耀,张嫂的工资该是多少,美其名曰不耽误她回去陪小孙子的时间。
家里有小孩的女人对自己小辈都会特别包容和关心,最明显的就是体现在唠叨上,一件小事咕咕哝哝能跟你天南地北扯半天。
难得的是时樾从来没有觉得烦过,乐呵呵地竖起耳朵一边听一边做自己的事情,时不时还要附和一句,证明自己真的有听进去。
“猪肉降价了?降了多少啊?”
“咱们这边一块五,听我几个老姐妹说有别的地方降了两块还多……”
张嫂话匣子打开就合不上,时樾离厨房有点远,只能听见动静,听不见他确切在说什么。
把床单枕套一股脑拆下来扔进洗衣机,倒上千里迢迢驮回来的洗衣液,摁开开关,大功告成。
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
他喜滋滋地想。
洗完澡擦着头发出去时,张嫂已经走了,冰箱被各色食材塞得满满当当,鸡鸭鱼肉卷心菜,要什么有什么,比菜市场还齐活。
絮絮叨叨的声音没有了,偌大的房子就显得格外冷清。
时樾绕去客厅打开电视摁到最大音量,然后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乱七八糟配料丰盛的面,一边玩游戏一边抽空吃一口,磨洋工到十一点,被子床单也差不多洗好烘干了。
装被子又花了十多分钟,等到真正躺上床已经快要到凌晨。
被窝里都是新鲜出炉的洗衣液香味,时樾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一样密不透风,缩在被窝里闭眼酝酿了好半天,无奈一点睡意也起不来。
白折腾一场。
心累地抓起一坨被角嗅了嗅,确实是这个味道没错,但是好像总是差了点什么。
难道他又染上了另一种怪癖,只有趴桌上才能睡着?
“我也不可能这么奇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