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里,每位童生皆是被分配到单独的小隔间内坐下,待填完廪保互结亲供单,交给房外发卷子的先生,发才能领到属于自己那份的答卷。
吴林领回卷子,便端坐在桌前,郑重地翻开了这足以改变她命运的一卷纸。
县试不会难,但也绝对不算轻松。
吴林一眼扫过卷纸,却发现前头的经文详解倒还算好,唯一难的,竟是最后要做的那篇文章。
那纸上的题目简单,只写着“何为君臣”四个大字。
能出这般题目,自然是得到了当今圣上的授意,这县试的第一关,便是要筛选掉那些她认为不解君臣之道的书生们。
第一关不细考学识,也不考人品,竟然考这个。
吴林眯着眼细想,只觉得有趣。
——
屋里熏着香炉,案上摆着时鲜的水果与精致小巧的点心。
角落里点满了烛灯,烛影摇曳,房间里亮如白昼。
魏亦明被两个强壮的女子按着坐在床边,漠然地望过屋里的一切。
“你说你,犟什么犟,我们女君多有钱,嫁给她,你又不用出门唱戏,又不用到外头卖帕子,一辈子吃穿不愁,若是能再给我们女君生个白白胖胖的女儿,那便是花不完的钱,享不完的富贵。”
其中一个似是恨铁不成钢,埋怨他竟然还不肯从了自家女君。
享不完的富贵?
魏亦明抬眼看她一些,随即垂头,很不屑地笑一声。
他前半生看尽了人世间的富贵景,陈露这点排场,从未入过他的眼,他也早已不是个在意富贵的人。
那女子察觉到魏亦明的态度不对,立即就板着脸问道:“你笑什么?”
养病许久,魏亦明竟觉得自己对人的态度都温和起来,他只是侧眸瞥她一眼,纤长的睫毛扑闪两下,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罢了,你如此羡慕这般富贵,倒不如自己替你们女君生一个,如何?”
那女子脸色骤变,嘟囔道:“你胡扯,我是个女的,又生不出孩子来,你。。。”
魏亦明不想听这女子讲话,便低下头来闭目养神,时而轻微皱一下眉。
下午许是迈的步子太大,扯到了还没完全好透的伤口,如今他总感觉有股温热的液体流淌过伤口,落在绷带上。
如今天色已晚,外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魏亦明望着窗外依稀可窥得的月亮,想起了此时该是县试结束的时候。
吴林该考完了,考完回家,若是发现他没回来。。。
她该会认为,是他跑了吧?
一而再地违反了他们二人间的规定,吴林定然会觉得,他是个不讲信用的人。
房门被打开,浓烈的酒气飘入房内,魏亦明抬头一看,发觉是陈露喝了个烂醉,一摇一晃地走进屋里。
“你们两个,下去吧,守在屋外头就成。”
陈露随意吩咐一声,便搬了个板凳坐在了魏亦明对面。
那两个家丁面面相觑,随即乖乖按照陈露的要求,转身出了屋子,将房门关得紧紧的。
陈瑶逮住了魏亦明,如今是真正满意了,搓着手笑眯眯地坐在对面,看着魏亦明那张好看却面无表情的脸。
“怎么出了歌舞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平日里不是笑得花枝招展的么,怎么现在,冷得和个冰块似的。。。不过也不妨事,我就好你这口,脾气烈点,那也有意思,哈哈哈哈。”
她自顾自地说着话,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魏亦明的脸蛋,谁知魏亦明径直一躲,叫她扑了个空。
“啧,怎么回事,就这么不肯从了我?你宁可和土包子在一起,也不肯同我一道么?快看看这屋子,这桌上的水果糕点,哪一样不比土包子好?你在歌舞坊里,可也没吃到过这些吧?只要你当我的小侍,那什么好的都有。”
她依稀记得在大街上瞧见的那个土包子,魏亦明一直同她站一块,还目送着她进贡院。
要不是她母亲给她买了个小官,叫她去贡院门口走个过场,她可就真要硬生生错过魏亦明,将这么一个尤物拱手让给个土包子了。
听见陈露的话,魏亦明低着头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你过来。”
听他邀自己往前走,陈露简直眉毛都要飞舞起来,一边扯裤腰带一边往前走,只是刚靠近他,魏亦明却猛地起身,抬手从袖子间拿出支尾端锋利的素银簪子。
遇到过上次那样的事情,魏亦明便多留了个神,为自己备了点防身的东西。
遇见陈露时,那种无处可逃的绝望感又再次充斥他的全身,他不晓得自己的运气为何会这么不好,总要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会害怕,担心,他担心若是自己仍旧不屈服,是否还要招来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