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窗外细雨绵绵。
冯老先生放下手中的茶盏,拿着刚刚得到的县试题目坐到床边,眯着眼仔细思索。
每年县试过后,她皆会将题目要来,一道一道完整地记下,留着自己茶余饭后细细琢磨。
只是,冯老先生正闭眼想题想得入神,突然听见那轻柔的滴答雨声中,夹杂了一阵沉闷的叩门声,噔噔几下,打破了这静谧的夜。
冯老先生独自一人居住,有人夜半来访,她自是警觉,披上蓑衣,抬手拿起桌边的木棒,方才拄着拐杖,踱步至屋外。
“什么人?这么晚了,来干什么的?”
冯老先生站在廊下大声问道。
叩门声戛然而止。
“先生,是我,吴林,学生夜半打扰,实在是有些事想求先生帮助,还望先生见谅。”
听见是吴林,冯老先生赶忙走了出来,拉开大门就瞧见吴林穿着一身破旧的蓑衣站在雨里。
那门刚一打开,吴林便后退一步,弯腰朝冯老先生作揖。
“打扰先生休息了,真是对不住。”
冯老先生平日里都睡得晚,自然也不觉得她当真打搅了自己休息,便赶忙俯身将她扶起来,低头时却瞥见吴林的鞋子上沾满了泥土,顿时心中一凛。
这丫头,今晚怕是走了不少路。
“快进来说话,屋外头冷。”
冯老先生赶忙将她拉了进来,先是同她一道将蓑衣脱在了廊下,待吴林清干净鞋上的泥土后,便邀她进了屋。
壶里尚有热茶,冯老先生边为她倒茶,边出声询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所为何事?”
吴林轻声道谢接过先生递来的热茶,这才问道:“我听闻,今日县试时,先生您一直在贡院对面的茶楼坐着。”
冯老先生喝一口茶点点头道:“确实,每年都有不少我的学生要进贡院考试,这种时候,我这当先生的,自然也想陪陪学生,在贡院外守着你们出来。”
听见冯老先生肯定的回答,吴林身子微微朝前倾,望着她继续问道:
“今日县试时,有人在贡院前光明正大地掳走了别人家的夫郎,不知先生您,是否亲眼瞧见了此事。”
提到这事,冯老先生眉心一跳,随即点头道:“我虽是腿脚不便,只能坐在茶楼里,可这事确实是见到了,当真是好大的动静,怎么,你问这事,是为了。。。”
学生夜里前来,应该不是为了同她闲聊的吧?
深吸一口气,吴林屏住呼吸抬头道:“先生,那被带走的,只怕正是我的夫郎。”
冯老先生没想到会是这样,面上一惊,手上的茶杯一抖,茶水险些泼出来,她深吸几口气,方才皱着眉道:“怎么如此?你确定,那当真是你夫郎?”
吴林也希望这是一场误会,可她在询问集市内的绣品老板时,便得知魏亦明根本就没有来这卖过帕子,匆忙赶路回了家,也未发现魏亦明有回来过的踪迹。
她也曾想过魏亦明是不是独自走了,可他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少,并不像是已经离开要去别处生活的样子。
吴林心中便确认下来,那被抢走的,八九不离十就是魏亦明。
“我没亲眼见到被抢的人,故而也不好一口咬定那就是我夫郎,但凭着如今的线索来看,那大抵就是他,我奔走了半宿,问了诸多同窗,她们的家人虽也在场,可却都不认得那抢人的是谁,我听她们说,先生您原也在场,想着您认识的人颇多,兴许知道是谁,便赶来问一问。”
冯老先生望着吴林,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才叹口气道:“那抢人的,我也认得,从前她母亲想要我去教她读书,被我一口回绝,若那被抢的当真是你夫郎,这事只怕难办。”
这丫头怕是抢不回夫郎了。
又叹一口气,冯老先生才缓缓说道:“那人啊,是城里陈家布庄的女君,陈露,家里有钱有势,你一介书生,怕是根本抢不过她呀。”
——
陈家布庄坐落在城北,对面便是一整条街的酒楼,此处乃是县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街上人头攒动,最终有不少都聚在了陈家布庄门口。
陈家的大宅,前院用来做生意,后院供主人们居住,此刻已有不少工人用过了早饭,在前院里来来往往,忙活着手头的差事。
陈家布庄给工人们的工钱还算丰厚,又因着包吃住,故而总有不少人想来此处谋个差事。
今日来布庄找活做的人倒是挺多,其中不乏前两日县试没有发挥好的书生们,这些人大约是知道自己上榜无望,故而便将学业一搁,想出来先找份工,挣点钱养活自己。
“要我说,这县试出的题,当真是古怪,若不是那最后的文章我一个字也没写出来,也不至于现在就要来布庄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