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道:“大爷也是这么说,那先生说,许是他看错了也不一定,就要告辞。大爷好说歹说才留下来,央他看了正吃着的方子,那位先生看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方子倒是好的。’便不肯再说一个字。”
在座的都是不是傻子,哪有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的,贾政气的浑身发抖,道:“是哪一个太医开的方子?”
紫鹃小心翼翼看了王夫人一眼,低声道:“是鲍太医。”
贾母怒道:“怎么又是他?!说了多少次了,让玉儿吃王太医的方子,谁让请了他来的?!”
王熙凤低着头,一声不吭,若是旁的事,她还能帮着圆过去,现在事情闹大了,她也不敢出头。
王夫人强笑道:“是我的不是,听人说起这个鲍太医医术是极精的,想着玉儿吃了王太医这么久的药也不见好,是以找来给玉儿瞧瞧。”
林楠淡淡道:“原来如此,听妹妹说,舅母请这位鲍太医给她治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十次里到有七八次是吃的他的药,想必妹妹吃了是有效的,不然舅母也不会三番四次的请他来了。舅母真是费心了。”
王夫人冷着脸不说话。
贾政沉着脸看了王夫人一眼,问道:“方子呢?”
林楠道:“外甥也不敢信一家之言,是以让林全拿着方子,同着府里的两个管事一起去了外面的药房,请药房里坐堂的先生看看,方子有没有问题。现下也该回来了。”
便听锦书上前道:“林全已经到了一会了,只是因大爷和舅老爷说话,才没敢进来。”
贾政道:“玉儿回避一下,让他们进来。”
王熙凤携着黛玉的手,将她带进内室。林全和贾府的两个管事进来,贾政道:“林全,你说说看,外面的大夫怎么说的?”
林全正要开口,林楠道:“不必,这两位管事也是跟着一起去的,还是让他们说的好。”
贾政看了一眼林楠,对其中一人道:“来兴,你说。”来兴是贾府中除了赖大以外第一个得用的,他的话,贾政是信的。
来兴有些迟疑的看了林全一眼,应了一声,忐忑不安的开口道:“林小哥说他乡下的一个亲戚,总是咳嗽不止,找大夫开了方子,谁知道越吃越是不中用,所以想去外面的药店问问,看方子有没有问题。他因不认得路也不认得人,所以让小的们帮忙引荐一下,我们便去了。”
迟疑了一下,又道:“去了药店,那先生原是不肯说,后来听林小哥说方子是乡下的行脚大夫开的,这才开口,说,说……”
他早在林全带了他进了这个院子就察觉不对劲,越发不敢说实话,贾政喝问道:“说什么?”
来兴瞥了眼林全,知道这事的也不光他一个,想必瞒是瞒不过去的,只得吭吭哧哧道:“那大夫问了病人的境况,说,这方子倒是对症,只是药性稍稍猛烈了些,若是壮年人吃个一次两次的,倒也无妨,只是……若是服药的人体质稍弱,则伤身的很。林小哥又问,若是胎里带了弱病的孩子,吃了会怎么样?那大夫说,轻则,病情加重,若是吃的多了,夭折也是有的……”
贾政只气的浑身发抖,那边林楠却道:“只一个大夫这么说,只怕也做不得准。”
来兴低头道:“小人也怕不准,带了林小哥去了好几处,大多都是这个意思……”
话未说完,鸳鸯一声惊呼:“老太太,你怎么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老太太晕过去了!”
王夫人宝玉大惊围了上去,贾政急道:“还不去请太医!”
黛玉听到声音,也顾不得什么,和王熙凤一同奔了出来,围着贾母一通手忙脚乱。林全等人忙低着头退了出去。
贾母只是一时气急晕了过去,王熙凤掐了掐人中便醒了过来,一眼便看见伏在她脚边的黛玉,一把楼进怀里大哭:“我苦命的玉儿啊……”
黛玉无声落泪,宝玉哭得倒是比黛玉更加伤心,王熙凤少不了也要跟着抹泪,王夫人咬了咬牙,道:“老太……”
话刚出口,贾母大哭骂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早知在这个家里,有人看我不顺眼,嫌我这老婆子碍手碍脚,恨不得我早点死了……我这老不死的,怎么就不早点去了呢!到头来竟害了我们家的玉儿啊!”
王夫人脸色立刻变得铁青,道:“老太太,都是媳妇识人不明,不想那庸医误人……”
贾母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对贾政大骂:“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做的什么官,连自家院子里几个人都管不好,贼都进了门了!这般的糊涂昏聩,还不如回家养花种草是正经!”
林楠看了贾政和王夫人一眼,劝道:“老太太也别骂舅舅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舅舅日日在外面忙着衙门的事儿,哪里用功夫惦记这些。何况妹妹虽伤了身子,却也不是没得治,孙儿已经央张先生开了方子并许多药膳,先生说,只要不再吃虎狼之药,好生调养,起码性命是无碍的,等日后在寻到好的大夫,也不是养不回来。至于那害人之人,不劳老太太操心,孙儿自不会放过他——锦书,拿纸笔来!”
贾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楠冷然道:“当然写状子!那庸医害人,我岂能轻饶了他,定要告官治他的罪!”
王夫人闻言,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