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阳面色一冷,当即握住手边的剑。
魏禹压下他的手,不冷不热道:“杨评事说得对,魏某既已攀附上了福王府,确实不该跟这群不知变通的家伙厮混了。”
杨淮皱了皱眉,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魏禹瞧着席间的新朋故友,笑道:“诸位也该像我一样,跟这位杨评事学学,官位靠着福王府得来,前程也得绑在他人身上。”
“逢年过节一车车的礼物往福王府送,每每赶上定王妃生辰,天南海北地淘了重礼奉上……哦,对了,还得拉得下脸,认福王那只熊狮犬当大侄子。”
众人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柴蓝蓝脆声道:“我可听李木槿说过,她家熊熊子不愿认什么叔叔哥哥的,巴结的太多,认不过来!”
杨淮恼羞成怒,“来人!”
顷刻间冲出一帮狗腿子。
唰的一声,柴阳的青芒剑冲出剑鞘。其余诸人也纷纷起身,将小娘子们护在身后。
剑拔弩张之际,有人匆匆跑来,在杨淮耳边说了什么。
杨淮面色变了两变,恶声恶气地放了几句狠话,转身离去。
将杨淮叫走的人是他的生母,郑氏,出自清源郑家。
郑家为大业榜上有名的“五姓七家”之一,能人辈出,颇负盛名,最为人称道的是一条族规——
“男不娶庶族,女不嫁皇族。”
当年太后欲为今上求娶郑家的女儿为正妃,郑家家主宁可将其嫁与范阳崔氏一个八品小吏,也不愿许今上。
郑氏自小受着家族熏陶,行事谨慎,颇有城府。她在阁楼上瞧见杨淮跟人起冲突,这才派人把他叫回来。
杨淮一脸不服气:“那姓魏的不过一个无门势的破落户,有什么脸攀附皇家?就是看不惯他那副自认清高的模样!”
郑氏呷了口茶,没接他的话。
杨淮冷不丁想起杨兮兮的话,故作不屑地试探道:“杨兮兮那蠢货,居然声称自己是姑母亲女,怕不是得了什么癔症!”
郑氏手一顿:“是她亲口说的?”
杨淮观察着郑氏的神色,惊讶道:“母亲,难不成那丫头的身世当真有文章?”
“什么都没有。”郑氏显然不想多说。
杨淮不死心:“母亲,您就告诉我吧,省得我出去查,反倒惊动了父亲。您也不想让我再被父亲骂吧?”
郑氏太了解这个儿子了,从小被婆母溺爱,养得不学无术,偏偏又一肚子旁门左道,和他兄长简直不像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
她深知,倘若不跟杨淮说透他必不会死心,为了不让他继续惹事生非只得将实情合盘托出。
杨兮兮不可能是杨氏的女儿。
当年,郑氏亲眼看着杨兮兮从外室肚子里生出来。依着杨家的意思,若是个男娃就接回去,女娃便让那歌妓随意养着。
直到杨兮兮长到三岁,那歌妓突然生急症死了,杨家上一代主母这才发了话,把她接回杨家。
恰逢那一年,定王妃杨氏回娘家省亲,不知是何缘故,竟认定杨兮兮是她的骨肉,要接回福王府抚养。
杨家主母看到背后的巨大利益,顺水推舟,还暗地里提供了一些极有说服力的“证据”,让定王妃更加深信不疑。
这些年,凭着这层牵绊,杨家没少从定王妃身上捞好处。
杨淮听完,脑袋里一串问号:“姑母为何会丢掉一个孩子?”
“是你祖母说的,似乎杨氏在生福王的时候先出来一个女婴,定王府以其不祥为由送走了。那两年定王妃发了疯似的找,直到瞧见兮娘。”
“为何认定是她?”
“似乎是因为兮娘身上的胎记……说来也怪,兮娘这些年倒是越长越像定王妃,难怪一直没露馅。”
“不对呀,杨兮兮可比李玺大一岁,姑母怎会认定他们是双胞胎?”
“年纪又不是死的,况且也只差一岁。当初兮娘跟着她那歌妓娘讨生活,三岁的娃娃,瞧着比两岁的小福王还瘦。”
杨淮还是难以置信:“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你既知道事情大,就把嘴闭紧了,一丝一毫都不能往外说。此事除了你父亲,只有你已经过世的祖母知道。若非兮娘是我看着出生的,一准儿连我也要瞒着。”
杨淮不解:“祖母可是姑母的亲娘,为何这般诓她?”
郑氏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还能为什么?为了杨家呗!”
或者说,为了利益。不然,当初也不会把杨氏嫁给定王,杨家人可是满心盼着她当皇后的。
郑氏沉声叮嘱:“把这件事告诉你,是为了警告你,千万别再搞小动作,免得让定王妃察觉,届时,她势必会把满腔怒火报复到杨氏一门。”
杨淮嘴上应承着,心思却活泛起来。
杨兮兮姓李还是姓杨不重要,重要的是,定王妃认为她姓李,那么,她就有利用价值。
杨淮想对付魏禹,杨兮兮想对付李木槿,两个人一拍即合,很快勾结到一起。
眼下,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长安城一年一度的皇室马球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