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中午时分,秋禾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了沈宝成回家。沈宝成一进门,秋禾就迎上去,问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人现在是生是死。
沈宝成打量了秋禾两眼,说:“你倒是耳朵尖,哪儿听到的?”
“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就你还瞒我!”秋禾对外公非常不满。
“人早死了。”沈宝成坐下歇脚,说:“听说是一群到山里来玩的人,昨晚上不见了两个同伴。一群人寻了半天,还报了警。最后找到溪旁边的时候,那两人都死硬了。警察在滩边忙了一个上午。”
秋禾咬着嘴唇,沉默半晌,才喃喃说:“真死了啊。”
沈宝成点头,叹了口气说:“真死了。”
两人对坐无言,过了一会儿,沈宝成站起身来去做饭,秋禾跟在后面,忍不住说:“那些人真是到山上游玩的么?镇上人说他们是上山盗猎的呢。”
沈宝成把泡着的地脸皮沥起来,又去灶下生火,把火点燃了,才说:“说不上来。看着不太像。……倒象是城里来的混子。”
外公话没说完,便忍住了,秋禾顿时明白,小声问:“是上回跟白川过不去的那些人?”
沈宝成盯着灶膛里的火,点了点头,说:“我也是猜的。”
秋禾悚然心惊,问:“为什么他们没过来找白川,却跑到山上去了?”
“谁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沈宝成皱眉说。
秋禾在边上沉默片刻,突然想起白川身上的伤,忙说:“外公,我上午看到白川了,他受了很重的伤,”用手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背后有这么长一道豁口!”
沈宝成吃惊地抬头,往隔壁方向望了望。
秋禾又补充:“让他去医院他也不去,我就到镇上诊所买了点药,也不知道有用没有。”
沈宝成突然站起来,往西厢房走。到了窗户边上,他停住脚,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塑料袋,拿在手里看了片刻,回头问秋禾:“这是不是你拿过去的药?”
秋禾也看到了,袋里的药原封未动。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其糟糕,嗯了一声,转身就要回房。
“秋禾!”沈宝成跟过来,神情似乎有些不安,“你买药的时候,跟别人怎么说的?”
秋禾愕然看看外公,又回想一遍,说:“我没细讲,只说是家里人受了点伤。买些备用药放在家里。”
沈宝成明显松了口气,便交待他:“有人要是问起来,你就照这样说。就说是为我买的,正好我前两天腿被树桩划破了皮……”
秋禾一听就急了,打断他道:“你腿被划破了?怎么划的?怎么不跟我说?”
“就破了点皮。”沈宝成看着秋禾,一颗老心很宽慰,到底是自己亲孙子,一听自己有伤,就急成了那样儿。他忙解释:“时常在山里走,哪天不刮一下蹭一下?”
秋禾到底是逼着外公坐下,又掀开他裤脚看了看,果然小腿上一道长长的青红色划痕,划得深的地方已经有点见血。反正药是现成的,白川不用,正好给外公敷上,秋禾便打开一盒云南白药,小心翼翼地洒在伤口上头。
两人正在忙乎,院门外走进几个人来。镇上的石老六陪着两个警察模样的人,进到沈家小院里。一群人客客气气地寒喧,沈宝成拿出烟来,挨个递了一圈,秋禾又搬来椅子让他们坐。当中一个老警察便上下打量秋禾,问:“老沈,这是你外孙?”
沈宝成点头,“身体不好,他妈把他送到我这儿了。”石老六听了,在旁补充:“秋禾是大城市里长大的,今年夏天才来镇上。”
老警察姓王,倒是挺和气,看着秋禾问:“听说你今早上去镇上的齐医生那儿买了一大包药,咋了?是谁受了伤?”
秋禾心里猛地一跳,想起外公的叮嘱,他生平没怎么说过谎,当着警察的面就更说不出话了,忙把头低下去,老王觉得有异,立刻说:“你别怕,跟我实话实说,药是买给谁的?”
“还能是给谁买?我啊。”沈宝成把话接过去,他提起裤管,让那几人看他的伤,又把刚收好的药袋子拿出来,带点责备的口气说:“城里长大的孩子,看到点小伤口就吓得要死,非拖着我去诊所里不可。我不去,就给我买了一大堆的药,把我气得!我几时这么金贵了?哪个山上不能采两把草药?花这么多钱,这药要用到几时去?回来就略微说了他两句,脾气还怪大,跟我赌气到现在……”
众人回头去看秋禾,少年低着头不说话,也确实是受了委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