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听说王俊煦被人接走,一转身就出了门。
在门外的大槐树下,秋禾追上了他,拉着他胳膊说:“你先别急,我来给王俊煦打电话,看他在哪里。他昨天那么晚才走,今天肯定还在县城里。来得及的!”
白川一想到秋禾好不容易把那小子甩脱了,转眼又要牵扯上,就生出满心的抗拒来,一口回绝说:“不用,我能找到他。”
“不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秋禾解释说:“你找到他又打算怎么办?那家伙吃软不吃硬,浑起来连命都不要。他要是死不承认拿了龙牙怎么办?到时就算能顺利把东西找回来,动静太闹大了也不好。——我先问问他,要是能悄悄地解决,就最好了!”
沈宝成跟石老六夫妻寒喧了几句,也跟在后面出来了,听见这话,立刻对白川说:“川儿,听秋禾的!让他先跟那小子问问情况。实在不行咱们再商量。”
白川一脸不情愿,听了这话,梗着脖子悻悻地闭了嘴。秋禾掏出电话,边拨号边往远处走。
起初电话没人接,重拨几遍后,才终于通了,那头的人却不肯说话,只听到呼吸声一起一伏。秋禾也不提龙牙的事,只问王俊煦人在哪里,又说:“今天早上我跟外公来送你,才知道你已经走了。”
王俊煦还是一声不吭,显然还赌着气。秋禾心里恨不得把他拖出来打一顿,嘴上却温温软软地说:“真生气了?准备一辈子不理我了?那你昨天还骂我了呢,我找谁撒气去?……行,你要不理人,那我挂电话了啊。我真挂了啊。”
王俊煦终于哼了一声,恨恨地开了口:“别假惺惺的了!你巴不得我走,巴不得我一辈子不去烦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
“好,是我假惺惺,我狼心狗肺,行了吧?”秋禾微叹一口气,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去县城送你了,外公给你摘的石榴,我留着自己吃!反正你家里的好东西多,不稀罕这个!”
王俊煦听到“不去县城送你”这几个字,显见得秋禾本来是打算过来的,当即心动了。昨晚他冲动之下骂了人,提包滚蛋,伤心半宿后冷静下来,心里不是不悔的,听了这话,便半信半疑说:“你少骗人!真打算来送我?”
“也不算专程送你,”秋禾笑了笑,说:“本来前两天就想去县城理发,这里的剃头师傅手艺太差,我都不能出去见人。”
他这么一说,王俊煦倒真信了,当下咬着牙,把憋了多时的满腔委屈往外泄:“老子要你送!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凭什么爷就非得吃你这一套?你给我……”
他本想说“给我滚得远远的”,到底还是舍不得出口,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外公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你别给我偷吃,拿过来我要检查的!”
白川和沈宝成站在槐树下,远远看着秋禾。只见他一边讲电话,一边在河边瞎转悠,还蹲下来有一搭无一搭地捋青草,把旁边一兜马齿苋都捋秃了,才挂了电话,朝他们走过来。
“他还在县城,住在一家酒店里。我过去见见他,外公,镇上的班车几点钟过来?”
白川立刻说:“我去就行!你把他住的房间号告诉我!”
“我怕你搞不定他。”秋禾说,看到白川脸色很臭,便安慰说:“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白川还要坚持自己的意见,沈宝成替他们作了主,“谁单独去我都不放心,算了,那你俩就一起去!”
白川和秋禾相互看了看对方,都不吭声了。
几个人正要往桥那头的小车站去,石老六吃完饭出来了,听说他们要往县城去,立刻说:“今天我正要去城里拖货,你们俩要不嫌弃,就搭我的货车去。”
石老六的小货车,驾驶室里刚好能挤下三个人,有多舒服谈不上,但比那辆破烂不堪还走走停停的班车终归方便许多。沈宝成连忙称谢,又很不放心地给两个孩子叮嘱了一竹篓话,等几人来到车旁,秋禾和白川打开副驾驶室的门,看到里头窄窄的座位,都傻了眼。
他们俩还没想好以后要拿对方怎么办,先就要被逼着共处一室了,还是特别逼仄的一室,心里滋味都很一言难尽。
“要不,我坐后面去。”白川低头说。
后面是货厢,连座位都没有,山路颠簸弯又多,怎么能坐人?秋禾忙硬着头皮说:“有便车搭就不错了,哪就那么娇气了?”
石老六也说:“挤一挤,我开得快,眨眼就到了。”
白川便坐到靠里面,他身高腿长,就算束手束脚地把自己拘成一团,在低矮狭窄的驾驶室里也是很大一只。秋禾坐外头,关上门后,两人的腿无可避免地紧贴到了一起。
秋禾觉得这姿势太过暧昧亲密,浑身都不自在。偷眼瞟白川,发现那家伙僵硬得象块石头,都不敢朝这边看一眼,片刻功夫,鼻尖上竟渗出汗来。
石老六也留意到驾驶室的拥挤状况,笑着打趣说:“白川,你长那么大个做什么?看把秋禾都挤成了人干!”
白川受了这善意的调侃,换了个坐姿,越发局促不安起来。
待人坐稳当了,石老六打响那辆破烂的小货车,扑地一声,从车屁股后冒出股黄烟,把院子里的沈宝成甩下,呼呼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