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饱餐一顿便要回客栈,此时时辰很晚了,街上已经收摊,空荡荡的街头已经没什么人。
霍松声和林霰并肩走着,速度不快。
月影阑珊,离得近,霍松声更能闻见林霰身上的味道。
太特别了,在别处都没有闻过。
“先生。”霍松声摸着鼻子笑了声,“前有狼后有虎的,你怕不怕?”
林霰眼尾一跳:“什么?”
霍松声突然抬起胳膊搭在林霰肩上,像靠着他,也像是搂着他,俩人身高相仿,一靠近便抵着耳际。霍松声说:“害怕就闭上眼睛。”
暗夜里,林霰眼底的浮光显得很轻。
霍松声虽然笑着,但表情很冷。他用手掌捂住了林霰的眼睛,不想看见一般。
林霰视线一黑,人在失去目视力的时候会本能的产生慌乱的情绪,这样的情绪会影响人的行动和思维,可林霰没有,他被捂着眼睛,依旧照常迈步,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甚至能跟随霍松声的速度加快自己的脚步,毫不畏惧。
霍松声又在他耳边笑,似感叹般:“先生,你好相信我啊。”
林霰被霍松声尾音里的玩味戳中了,在霍松声掌下蹙紧眉心。
他察觉到霍松声带他拐进一条极窄的巷子,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霍松声将他推到墙边,覆在眼睛上的手终于拿了下来。
林霰眼前有瞬间的模糊,很快他便对上霍松声试探的目光。
他们陷身于两面墙的墙缝之间,因为距离短小,不得已贴在一起。
追着他们从羽花楼出来的人就在墙缝前来回乱转,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没人发现他们。
只听对方说:
“那两个人呢?”
“跑的真快,别是发现我们了。”
“这等好皮相,没捞着可惜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波赶不上还有下波,等明天开船把手上这批货送出去,我就派人打听那两个人是什么来头。”
“看着像不像是本地的,万一他们走了岂不亏大了?”
“还能走到哪儿去?不过是你我少赚点,别人多赚点。外地来的的原本风险就大,还是知根知底的好,走吧,放宽心。”
脚步声渐行渐远,霍松声正要出去,头顶落下一道脚步声,
一言满眼严厉,刀疤在夜色中略显狰狞。
“先生。”一言抓住林霰的胳膊,先将他拉了出来。
仅能容纳俩人的缝隙陡然一空,霍松声也跟着走了出去。
霍松声看着幽深街巷,很顺口地使唤:“一言,跟着他们,我要知道开船的时辰和地点。”
一言没动,霍松声“啧”了声,转向林霰。
林霰对一言说:“去吧。”
一言领了吩咐,转而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霍松声缓缓收回目光,幽然冷笑:“看来还是桩大买卖。”
林霰身上沾了潮气,不舒服地咳了两声:“将军要通知官府吗?”
“不急。”霍松声说,“别那么早打草惊蛇,这儿的官府可说不准听谁的令。”
霍松声为人警觉,早在第一次和樊熹在羽花楼吃饭时便注意到附近桌子有人在看他,但那时他没多想。可李暮锦在这时出现了,告知了羽花楼和踏春楼可能存在某种联系,霍松声当时便想到在羽花楼看他的人,于是决定再来一次。
果然,羽花楼大厅内坐着的不是普通客人,他们像是猎手,假借吃饭的名义,逡巡在这座酒楼内部,伺机搜罗皮相好的猎物。而他们口中的“开船”和“送货”更是透露了一个讯息,此类交易不仅局限在遂州,甚至通往大历的其他城池。
“你少赚点,别人多赚点”更是印证了霍松声的猜想,大历多地都存在相似的“羽花楼”和“踏春楼”不是偶然,它们很可能是一面巨大的□□交易网,正在来往不断的输送年轻男女。
霍松声和林霰回到客栈,没多久,一言便带着探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从一言口中,霍松声得知,那批货物会在明日寅时经水路送往国都长陵。
这也太巧了,霍松声刚巧要回长陵,这船又是往长陵去。他找来春信,让春信连夜再去找一趟樊熹,务必弄来上船的船票。
这种秘而不发的运送“货物”,为了掩人耳目通常不会单独开船,要么随货船、要么随客船一道运走。
霍松声运气很好,明日寅时那趟恰好是能载客的货船。
此时距寅时还有不到两个时辰,林霰陪他晃了一晚上,已是倦极。
霍松声终于放过他,让人回去休息。
等接近寅时,他第一个敲的又是林霰的门。
林霰已经起来了,正在洗漱,隽冷面容上挂着为擦净的水滴,显得他眉目如墨,颜色极深。
开门的时候,林霰衣服还没有完全穿好,小露着襟口,也不知是不是身子太差,竟还在微微气喘。
霍松声打量他的脸色,觉得也不算太难看,往屋内看了一眼,空空荡荡就林霰一个,于是问道:“一言呢?”
话音未落,房顶上传来瓦片声响。
霍松声退后几步,到院中抬头一看,一言单膝跪在房顶边缘,一柄弯刀架在腿上,手里还攥着块布,看起来正在擦刀。
“找我?”
霍松声没理解一言为何执着于待在房顶,不过那也不是他管的事,他招手让一言下来,说:“准备走了。”
一言飞身落下,抱着刀倚在门前廊柱上,并不走进林霰的房间。
林霰收拾差不多才出来,一言问道:“先生,药吃了吗?”
林霰说:“吃了。”
他一靠近,霍松声便闻到一抹冷香,和昨天的味道不一样,如林霰所言,随意调制,不会重复。
霍松声吸吸鼻子:“收拾好就走吧,路上再买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