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霍松声进到别院,三个姑娘的尸首已经被下人从房梁上抱了下来。
春信一脸严肃,正蹲在地上查看尸首,见霍松声来了,说道:“死了有一阵了,尸体都凉了。”
霍松声问:“看着她们的人呢?”
春信抬手将人招进来:“下人们一步没离开过,我看过了,房门是从里头锁上的。”
侯府的下人背景可靠,都是曾经霍丞培养出的家仆,和家仆的孩子。
霍松声抬起眼:“昨晚你们一直在这儿?”
下人们纷纷点头:“回小侯爷,我们一直在这儿看着,解手也是分头去,确保门外始终有人。”
霍松声矮下身,抬起尸体的头看了看颈上的勒痕:“这几个姑娘何时睡的,有何异状?”
下人回忆道:“灯是亥时熄的,三个姑娘在一处,从言行来看并无异状。”
“怎么发现不对的?”
春信说:“主子昨夜说要问话,我便交待了下人,提前叫姑娘们起床洗漱,别耽误了。”
霍松声沉吟片刻,问道:“你们整日待在这里,可曾从她们的谈话中听到什么消息?”
“未曾,姑娘们对船上之事避而不谈。”下人说道,“不过听起来她们三人在此之前并不相识,我听到她们互相问起家住何处,有几口人。”
三个女子来侯府不到一夜便一命呜呼,显然是有人要灭口。但从现场来看,屋外有人看守,屋内门锁完好,没人进来过,倒像是自尽。
春信感到疑惑:“那人是怎么办到的,敢在侯府行凶不说,还能在不惊动家仆的情况下行凶……”
林霰放下冰凉的门锁,指尖沾染上冷意:“也许行凶之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去过呢。”
霍松声嗤笑一声,站起身:“确实没出去过。”
春信问道:“怎么说?”
霍松声指着女子脖子上的瘀痕:“你再仔细看看。”
春信抬高女子的头部,一一检查,也发现了不对。这其中两名女子脖颈上的瘀痕中间深,两侧浅,还有一名颜色分布均匀,成色较深。
春信恍然道:“她们之中只有一人是上吊自尽,另外两个是被勒死的,凶手多半与船员来路相同!”
难道说这名灭口的女子一直混在船上那批货里,她的存在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货物有失,她唯一的任务就是斩草除根,包括她自己。
可即便这样,一个寻常女子想要在不惊动门口仆人的情况下徒手绞死两个人还是有很大风险。
林霰寡淡地看了眼地上的人,说:“不一定。”
霍松声看向他。
林霰道:“且不说这名女子会不会武功,从结果上看,如果女子的目的是斩草除根,事发之后,她要么和船员一起逃生,要么将船员一并灭口,根本不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同样,如果船员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在两边立场冲突的情况下,势必无法和平共存。而无论是哪种情况,到了侯府之后再杀人,怎样看都多此一举。”
霍松声拿指关节顶着眉心,思考林霰所言的可能性。
“如先生所说,女子和船员并非同伙,她在被救之后将人灭口,又是为了什么?”
林霰走到尸体旁,蹲下来,用苍白的手指将女子腰侧一带摸索一遍。
然后他找到了一封信笺。
霍松声脸色一变。
林霰沉闷地咳嗽着,缓缓将信打开,一片刺目的红投射在他眼中。
这竟是一封血书。
霍松声站过来:“写了什么?”
林霰念道——
“将军救命恩情,小女三人不胜感激。然,恶人势盛强权,定会斩草除根。与其被人凌/辱至死,不如自我了断。只是今日我之冤情,仰赖将军做主,若有一日恶首就范,我等死而瞑目。”
这封信既是陈情,亦是请愿。
三人自愿赴死,自然不会惊动外人。
霍松声说:“看来她们什么也不知道。”
那夜在江中,三名女子不哭不闹,足可见其性情坚韧,只怕那时便已存了死志。
霍松声喊来下人,让其安排好女子后事。
雨停了,他们一同离开别院。
林霰咳嗽声断断续续的,一直没有停过。
几人回到了侯府正厅。
吴伯捧个手炉侯在那里,见了霍松声就递给他。
手炉表面嵌金,镶了珠宝,为防烫伤还备了一个毛绒绒的套。
霍松声将手炉包起来,转头给了林霰:“你不是冷吗,抱着吧。”
林霰愣了愣,指尖转瞬有了温度:“谢将军。”
霍松声说“不用”,坐下后便无意识旋着手上的玄铁戒。
春信见他发愁,便说:“主子,您别太心急,虽然线索断了,但我们可以从杜隐丞入手。”
杜隐丞能将事情做到如此密不透风的地步,背后牵扯多少人,又有多少谋划,难以计数。他谨慎至此,留下的破绽定然少之又少,即便有心探查,也未必能找到什么关键。
霍松声默然不语。
林霰将掌心贴在手炉上,淡淡地说:“听闻杜隐丞近年来不仅大修货船,还给朝廷送了不少战舰。”
春信点点头:“前年在西海剿海寇时用的就是杜隐丞造的战船。”
林霰问道:“西海海寇是将军带人围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