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上他是很同情这位同名同姓的仁兄的,尤其扶棺葬父之痛,他悲切,但又充满茫然。假设他爸死了,他会像这个卢栩这么悲痛吗?大概不会的。他们父子感情挺不好。
他爸说,他除了要钱想不起爹。他同样觉得他爸除了给钱时候,也想不起有个亲生儿子。连要给他的别墅也是他妈、他奶奶帮忙威胁来的。
而且,他爸说得对,他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靠家长活着的废物。他连麦子、韭菜都分不清,实在是没信心替卢栩承担起这个没了顶梁柱的家。
他愁。
这什么鬼地方,吃不好,睡不好,穿不好,他又不是来参加古代变形记的。
“唉……”卢栩长长地叹口气,躺到草坡上,咸鱼摆烂,“起码让我看看录取通知书到底长什么模样呀……”毕竟是他卷了大半年才考上的,毛都没摸着,他不甘心。
悲愤,伤心,几天的抑郁在胸中酝酿,卢栩忍啊忍啊忍还是忍不住直抒胸臆,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对着山高声喊:“fuck你m——!”
刚喊完就见他邻居牵着他妹妹一晃一晃地从山坡上来了。
卢栩连忙把脏话吸回去,骂人没什么,当着五岁小孩面骂人就不太文明了。
风灌嘴里,呛的一阵咳嗽。
“哥哥!”小丫头看见他,远远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头上两个小揪揪一跳一跳的。
“咳咳,你们怎么上来了?”
回答的是邻居家小郎颜君齐,“婶子下田去了,腊月想找你,我见她一个人爬坡不安心,就送她上来。”
“哦。”卢栩搔搔头,有点躲闪颜君齐。
这小孩的爹和他爹一起没了,他好歹十七了,颜君齐还不到十五。
他家二郎十岁了,能帮忙干活了,颜君齐弟弟才三岁。
他家还有叔叔族人能帮衬,颜君齐家是以前逃荒过来的,他爹一没,更是举目无亲。日子不知道要怎么过。
他们俩谁也没说话,站在山坡上各自眺望、发呆。初夏暖风吹来了一阵青草香。
好一会儿,腊月捧着几个小浆果颠颠跑来,“哥哥,吃!”
卢栩被拽回万千游离的思绪,日子还得过。
他低头从腊月小爪子上拿了一颗还没红透的小浆果,“这什么呀?”
“莓子!”
长得还真挺像草莓。
卢栩看果子挺干净,自我安慰,至少这里纯绿色无污染。扔进嘴里一尝——
“呸、呸!”又酸又苦的,这能吃吗?
颜君齐从腊月手里拿走一颗,恍然道:“这是蛇莓,不能吃。”他带着点歉意道:“我还当是山莓……”
卢栩混不在意,是他妹妹捡的又不是颜君齐捡的,颜君齐怎么还内疚起来了:“没事,又没毒。”
颜君齐:“有毒的。”
卢栩:“……”
颜君齐忙道:“吃一颗不要紧。”
卢栩呸呸吐干净,从腊月手里将剩下的两个都拿走扔了,抓着她小爪子耳提面命:“听到了吗,有毒,以后不能捡了什么都当吃的。”
腊月怯怯地点头,水汪汪的眼睛蓄起湿意。
卢栩瞬间就有点慌。
他捏了捏鼻子,蹲下去放缓了声音问腊月,“你是不是饿了?”
腊月摇头,眨巴着大眼睛辩解,“寒露姐姐给我吃过,是甜的。”
卢栩揉揉她小脑袋,“那以后哥哥姐姐给你再吃,不要自己摘了。”
腊月点头。
卢栩站起来牵着她小手,“走吧,去洗洗手。”
他路上想着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野果哄孩子,结果除了草就是树,一个果子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