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有点惊讶,转头看他。
闻清映这一回没有去迎他的目光,只是垂眼看着墓碑,脸上没什么怒气,但是下颌的线却明显是绷紧了,整个人登时冷硬起来,突然让人有点不敢靠近。
陶令笑了笑,心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让他像真人了。他也没多说,只是像闻清映刚才做的那样,把手里的花放在了墓台中央。
“阿姨好,我是您儿子的……客人,今天刚好碰上了跟他一起过来,就来看看您。”陶令说。
闻清映身子一动不动,眼神却忽地柔和了下来。
因为他无法开口,陶令说完这句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也就只能沉默。两个人在坟前并着肩,各怀心事地伫立。
秋意早已深了,阳光从头顶洒下来,热度变得温吞,只会衬得天更高人更渺小。风吹过来不冷也不热,只是让人有点难过。
陶令忽然觉得葬在秋天其实最适合陶君。
过了好半天,闻清映终于有了点动静,他摸出手机来打字询问:“先生,走吗?”
陶令点头,冲墓碑上的女人鞠了一躬,起身时看到闻清映偏着头,在看扔掉的那束花。陶令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干脆把花提了起来。
离开的时候路过一座新坟,坟边喧闹,聚了五六个人,有人在点蜡烛有人在烧纸钱。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哭喊着要往坟上扑,被两个大人边哄边劝地拉着,挣扎之间女孩儿奋力一奔,后面的人不小心松脱手,她一个趔趄下去撞在了墓台边上。
惊叫声中,闻清映猛地朝前一步,没等动作,那小姑娘已经被家长抱了起来,他默默地收回脚。
小姑娘额头上立时红了一片,肉眼可见起了包,不知是心疼还是肉疼,嚎啕到几乎不能发声。众人皆心生不忍,嚎啕与啜泣纠缠成一片。
路被挡着,陶令和闻清映迫不得已看着这一幕。抱着小姑娘的中年男人满眼是泪,拉着孩子让开路,冲着两个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请过。”
陶令不再多看,抢身闯过那一片哀戚声。
走出几步,忽然听到后面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妈!”
陶令脚步猛地一顿,闻清映正好跟上来,胸膛轻撞上他后肩。
两秒过后,陶令加大步子,两个人匆匆经过墓间小径,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外面的干道上。
出了陵园,把花放到垃圾桶边,闻清映问了问陶令要去哪里,陶令看着那被遗弃的花,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我要去花市,先生要去逛逛吗?”闻清映打字。
下周一是宗教学会议召开的日子,好在今年是省大承办,倒是不必多跑,稿子早先已经投出去了,昨天刚好收到请帖。
今天确实也没什么事,陶令边点头边说:“走吧。”
声音沙哑到不能听。
花市如旧热闹。
穿过圣女乡的古镇往里走,一条大道两旁花农聚集,靠近路边的地方多是门店,门店后面是基地,其间也不乏直接接受参观挑选的大棚。顺着往前走,偶尔会出现院坝,坝子里一张木板一平放就是一个铺,一个挨着一个,目之所及全是大把大把的鲜切花。
闻清映带着陶令轻车熟路地穿过几块区域,最后到了一处极大的展销市场里,进了一家专卖花盆、花土等的铺子。
那老板显然跟闻清映相熟,闻清映把一张早写好的清单交过去,付了一部分定金就算结束,第二天老板会直接送货到市里。
整个过程快得陶令有些反应不过来,出市场的时候不由得叹:“就完了?”
闻清映走在他旁边,把手机递过来:“先生,镇边上有个草地,今天天气好,说不定有人放风筝,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