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灵儿离开后,在军中充作散官、却是高仁厚最亲信的幕僚李袭之从隔屏后走了出来,朝着高仁厚作揖道:“恭喜都帅!贺喜都帅!”
方才高仁厚屏退众人时,曾向他示过神色,示意他在屏风后旁听,是以他也听见高仁厚和田灵儿的交谈内容。
在心腹谋士面前,高仁厚也不用掩藏行迹,喜形于色道:“全仗先生妙计,高某才终于得偿所愿,先生之恩,某必当厚报之。”
“都帅言重了!”
在剿灭阡能后,解兵回成都府复命,高仁厚非但没得到应有的赏赐,反被陈敬瑄当众斥责,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来,令他心灰意冷。
郁闷之余,他曾问计于李袭之:从镇压庞勋开始,到平息感化军叛乱,讨伐魏博镇牙兵,追剿雁门沙陀叛军,再到关中与草寇决战……我无不是冲锋在前,为朝廷出生入死,立下战功无数,为何至今连一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寄人篱下、辗转漂泊。奈何!为何?
李袭之答道:都帅需知道,有功并不一定就有赏。
高仁厚问:如何才能有赏?
李袭之答:势。有势才会有权,也才会有赏。
高仁厚再问:如何才能得势。
李袭之答:势如水之无形,又如水之居高而顺下,既不可强求,亦不可徒然待之。都帅需记住两句话,无势则造势,得势则顺势。
高仁厚再拜:请先生教我。
于是高仁厚闲赋成都期间,坊间却传遍了高都帅用兵如神的言论,上至朝廷百官、下到闾里庶民,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唯有高都帅出马,成都的小朝廷才能保得太平。此为“造势”。
而这个兵戈纷起的时局,又太需要一位用兵如神的人了,高仁厚很快就再度掌兵,被派来征剿峡路反贼。
终于再掌兵权,高仁厚一改之前的做法,不再急于剿灭匪寇,而是采用李袭之教授的办法,大张声势,却行军缓慢,一路广征粮草、招安私军,既扩充了自己的个人力量,又拖足了时间。此为“顺势”。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招安遂州的归义都,为他带来了整整一个都上千的兵马,而且招安前后又拖了足足两个月时间。
终于拖到朝廷支撑不住了,不停地派来使者催促,不断地给他提升官职……
也终于为他带来了“东川节度使”的许诺。
其实,在高仁厚和李袭之的谋划中,他们并没打算真正剿灭韩屈二人,而是实行“养寇自重”的办法,在韩、屈二人和朝廷的两方势力中壮大自身力量,谋得西起遂州、东至渝州一带的地盘。
但他没料到峡江路一带竟对朝廷如此重要,以至于开出了东川节帅的丰厚条件。
整个东川十二州啊,其中还包括梓州、绵州和阆州这样的富庶之地,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高仁厚的预期,更不是遂州到渝州这片贫瘠地带能比的,所以一向沉稳的他才会如此大喜,颇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之态。
接下来,他可以恢复他真正的面目了,拿出他一生征战的本领来,集全力剿灭韩、屈二人,尽早登上梦寐以求的节帅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