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在西川的时间里,田令孜也没有一味贪玩,他逐步明白了眼下这个世道兵强马壮才是硬道理,于是耗费了几近朝廷所有的积蓄打造出了一支三万人的禁军,仍沿用神策军的称号。可这支禁军的战斗力实在是一言难尽,从讨伐阡能和韩秀升、屈行从的两次行动中已经能看得出来,连地方上的匪寇都打不过,这纯粹是一支送人头的军队。
把这样一支军队派去关中,即便田令孜不心疼,朝廷也丢不起这个脸,于是以崔相国为首的朝廷百官纷纷上言劝谏:神策军职责重大,不可轻易派去关中。
除神策军外,朝廷只剩下高仁厚这一支部队了,所以也只能派高仁厚部了。
“欺人太甚!”
高仁厚有充分的理由说出这句话。他为朝廷奋战了大半辈子,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得来一个东川节度使的承诺,现在节帅的位置还没到手,竟又要让他领兵出川。
李袭之也在帐内,围着暖炉沉思不语。
“先生怎么看?”高仁厚很快冷静下来,知道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问计李袭之。
李袭之用细棍撩拨着炉内的木炭,让火势越烧越旺:“都帅眼下有两条路可走。”
“哪两条路?”
“第一条路,拒不奉旨,与韩秀升、屈行从二人联系,划分势力,缔交盟约,割据川东一带,与朝廷相抗……”
高仁厚连忙摆手:“先生切莫说这些话,高某世受皇恩,一片赤诚,决计不会行那不忠不孝之事。”
李袭之深知高仁厚的品性,知道他不肯与朝廷为敌,故先把这点说出来。
其实,眼下川内正是空虚,高仁厚若肯趁此时发难,不出旬月便可拿下成都府,坐拥三川之地。而且蜀地的地形与外地隔绝,北有蜀道天险,东有巴峡难越,自古以来就是割地称王的好地方。
只可惜……
李袭之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接着道:“第二条路,便是尽快平息狭路匪寇,然后发兵梓州,把东川拿下来……朝廷那边可以尽量拖延时辰,以待关中时局之变。”
“先生认为,关中时局还会生变化?”
李袭之点头道:“其实剿灭草寇的关键不在李克用身上,而是诸道行营兵马副都统、凤翔节度使郑畋。”
“若非郑相国在凤翔苦苦支撑,怕是朝廷也撑不到现在。”高仁厚附和着感慨了一句。
李袭之接着道:“李克用固然骁勇,沙陀骑兵也所向披靡,但他毕竟只是一方节帅,改变不了整个战局。而郑畋时任天下兵马副都统,也是关中诸路唐军实际上的统帅,加之郑畋曾三度入朝为相,名声颇盛,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各路唐军之所以还没有退散,肯与草军在关中相持,也皆因郑畋的缘故。甚至李克用能夺取同州,也是因为草军的主力被郑畋牵制在西路,无暇东顾。我刚在想,若是郑畋发生了变故,朝廷还能收复长安吗?”
高仁厚闻言大惊,随意摇着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郑相国世出名门,从祖上开始一直为朝廷效力,他本人更是赤胆忠诚,表率百官,绝不可能做出任何对朝廷不利的事情。”
“都帅误会了。我自然知道郑畋对圣上和朝廷的忠心,我的意思是,如果郑畋被人夺去了节帅之位,失去了对凤翔军的控制,那关中的时局又会变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