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宿本以为自己会在路上被杀人抛尸、一解心头之恨。
没想到谢屿维持住了最基本的人性,让他平平安安地进了家门。
“我真的以为它是水果糖。”林秋宿嘀咕。
他立在门口,仿佛犯错被罚站,万念俱灰地辩解。
谢屿靠着深色的实木玄关,情绪不明地笑了声:“嗯,它倒确实是橘子味的。”
林秋宿:“……”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迈进去换鞋。
客厅的吊灯被谢屿打开,房间照得明亮,大理石瓷砖泛着温润的光泽。
林秋宿看了看,眼前房屋跟叔叔家不同,一点也不狭小,更无需角落塞满杂物,可以说是明净又通透。
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大平层式的豪宅极其稀有,不光价格高昂,购房资格肯定难以求得。
这里除了面积大到浮夸,还装修得精美细致,布局富有设计感,色彩与材质搭配得十分和谐。
只不过……
此处堪称毫无人类活动痕迹。
虽然林秋宿在超市就做好了面对一片荒芜的准备,可是亲眼看到的时候,依旧不由地感到荒谬。
厨房空荡到四处反光,茶几没有放任何东西,沙发崭新得像是从没使用过,落地窗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整栋房子没什么人气,但干净得出乎意料,所有东西收纳得整洁齐整。
刚才林秋宿听谢屿提起,家政阿姨每周上门搞一次卫生,谢家的保姆偶尔也会过来做清洁,他借住期间不用帮忙打扫。
“要冷藏的先理出来放冰箱?有些是不是会坏掉。”谢屿问。
林秋宿道:“对的,食材放一起会串味,分类一下比较好。”
谢屿提起沉甸甸的大塑料袋,散漫地往厨房走,林秋宿小跑着追过去,作势要帮忙拎。
尽管谢屿自认没什么美好品德,但不至于让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年拿东西。
不过林秋宿很坚持,他看人这么客气,勉强做出了退让。
他们一人提一边拎手,将满满一袋子东西运进厨房。
“哪里可以开灯呀?”林秋宿问。
谢屿出去摁了下开关,等了等,顶上的灯泡没亮。
“电器太久没用,就会开不起来,两间客房、一间浴室的灯已经没法用了,我打算等坏完了再一起换。”他道。
说到这个,他望着厨房的天花板,懒散的语气还带了些许得意。
他道:“看来熬了半年还没到,离拨打维修电话又近一步。”
林秋宿:“。”
怎么会这么离谱?
眼前男人模样光鲜亮丽,背地里居然连家中灯泡都坏完了!
谢屿没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对,打开旁边西餐餐台的灯,又用上手电筒,两个人摸黑存放食材。
他们把买来的商品收拾到一半,不知不觉临近零点,环境清幽的公馆外连车流声都渐渐听不到。
林秋宿目前还是健康规律的高中生作息,微眯起眼睛,低低地打了个哈欠。
“明天是周六,不差这点时间继续理东西,现在先睡吧。”谢屿淡淡道。
林秋宿想要喊他,可自己是小辈,直呼其名不太有礼貌。
喊其他的比如“小谢”,貌似又太亲昵,谢屿听了会不会嫌冒犯?
林秋宿干巴巴地略掉称呼,问:“你明天加班吗?”
谢屿道:“我中午出去,晚上再回来。”
其实以公司办公软件的技术水平,完全能做到远程加班,几乎没有服务器延迟。
但他觉得自己待在家里,估计林秋宿也别扭,两个陌生人面对面根本不知道该聊什么。
都是林观清造的孽。
谢屿琢磨了下,还是去公司待着吧,反正园区里周末也供应三餐,他们都能轻松点。
林秋宿道:“那中午吃番茄鸡蛋面好不好?晚上能做两菜一汤,新鲜蔬菜最好这几天能吃掉。”
虽然他同谢屿考虑的一样,认为单独相处很局促。
但毕竟受人照拂,自己不愿意白白承受好意,努力地想要出一点力。
他一边计划明天的菜谱,一边用指尖戳了戳崭新的电饭煲,瞧起来挺认真。
谢屿没打算在家吃饭,听见林秋宿碎碎念,正想赶紧推拒。
再看到对方一脸拘谨又乖巧,回绝的言语愣是拼命咽回嗓子眼。
“可以。”谢屿听见自己同意了。
说完,他带林秋宿去了主卧,换过新的床单、棉被和枕头,示意这里就是睡觉的地方。
林观清走得太急,谢屿没有提前准备的时间,其他卧室虽然早就做完装修,但平时就他一个人住,没有搬进大家具。
也就是说,放眼整个屋子,唯独这里有一张床能睡人。
“新的床过几天才能到,你先住这儿凑合下。”谢屿道。
林秋宿困惑:“你睡哪里?”
谢屿不以为意道:“沙发啊。”
林秋宿感觉这样不太好,过来寄住已经够打扰,怎么能让屋主受委屈?
他主动说:“我去睡外面吧,在叔叔家也这样的,突然换床反而不习惯。”
谢屿轻微地蹙了下眉,狭长的眼睛瞥向他。
“你哥说他一直托亲戚照顾你,人家每次打电话来,都把自己描述得操心又辛苦,原来是这么照顾?”
林秋宿忽地察觉刚才嘴快说错了话,紧张地抿起嘴,用无辜的眼神与谢屿对视。
两人僵持一小会,他嘀咕:“……你别和我哥告状。”
谢屿没有掺和别人家务事的爱好,既然林秋宿这么说了,自己一个外人再较真就很像多管闲事。
不过他很会搞谈判,立即拿捏软肋。
他抱着胳膊问:“合作是相互的吧?我可以闭嘴,你能配合我么?”
林秋宿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伶俐地顺着台阶下:“晚安,谢谢你的床。”
今天过得跌宕起伏,他盖上松软的棉被,本以为会失眠。
没想到脑袋刚沾到枕头,便筋疲力尽地沉入梦乡。
这张床用的是硅胶垫,床单与被子软和亲肤,舒服得不可思议。
他终于不用忍受老旧空调的噪音,没有窗外车流和邻居吵架的喧哗,也可以自在地翻身和伸懒腰。
一觉醒来之后,林秋宿抓紧被角,茫然地盯住新环境,有半分钟没反应过来。
他望向时钟,才早上六点半,继而磨磨蹭蹭地哼唧两声,换了一个睡姿开始回笼觉。
谢屿的情况与他相反,整晚没能合眼。
实打实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这辈子连经济舱都没坐过。即便熬夜加班住公司,园区有内部酒店,随时给他提供单人套间。
人生第一次在沙发上过夜,体验感很痛苦,他人高腿长,身体都伸展不开。
一直到天亮,他迷糊地浅睡了几个钟头,耳边时不时有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再睁开眼的时候,整间屋子溢满了番茄汤汁的香气。
谢屿不自禁闻了闻,再听到厨房里传来金属物碰撞的闷响,以及林秋宿苦恼的惊讶声。
“怎么回事?”他掀开毛毯,晃悠到那边。
林秋宿脸色苍白,手上持了一把菜刀,柄还在,刀在案板前四分五裂。
原先他准备拍两条黄瓜,可是这把刀中看不中用,一碰就直接碎开。
他再看向柄上雕刻的品牌名,心想是什么牌子这么难用……
咦,怎么是意大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