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最开始觉得,林秋宿对比同龄人来说,为人处世有种过早懂事的成熟。
自从送过一部新手机,他决定暂时撤回以上看法。
林秋宿本来有些矜持和退却,不好意思收下这份贵重物品,直到谢屿说手机是林观清提的主意,也是林观清出的钱。
听到这句解释,林秋宿才没了心理负担,围着谢屿雀跃半天。
他嘟囔着“真的是给我的吗”、“我好喜欢,麻烦你了,请问这个怎么解锁”……
谢屿教会他基本的操作,他学得很快,马上自己鼓捣了起来。
其实还是有一点稚气的,谢屿想。
是个收到心仪礼物就不吝啬笑容的小孩。
林秋宿神色专注地注册微信,丝毫没察觉到谢屿的走神,过了会,伸手拉了拉谢屿的衣袖。
他问:“可以把林观清的微信名片推给我吗?是这个步骤没错吧?”
谢屿扫码加他好友,再把林观清的推给了他。
这时候林观清刚在英国落地没多久,对申请毫无反应,亲弟弟只能看到他的头像。
一张飞机上拍到日出的照片,云海漆黑混沌,远端乍现一道模糊暧昧的橙红。
很符合在外当装逼犯的人设。
林秋宿道:“他应该在睡觉吧?长途飞行那么累,先不打扰他。”
他没发现这里存在着矛盾之处,既然林观清筋疲力尽,就不可能突然和谢屿联系,出钱让人买手机。
此时林秋宿沉浸在简单的快乐里,打开应用商城,还下载了几款热门软件。
谢屿瞧他摆弄礼物,自己去了书房声称要办公,反手将门轻轻碰上。
接着,他给林观清拨了八次语音通话。
第八次,通话被怨念极重地接起。
“你他妈最好是有要紧事,催着我回去给项目收尸,或者你终于春心萌动了要请我喝喜酒。”
大洋彼岸的林观清很暴躁,显然是补觉时被突然吵醒,语气恶劣得像要造下杀孽。
谢屿道:“你举的两个例子都不可能发生,可这里确实有同样重要的事情需要你配合。”
他昨天接到林秋宿,就觉得这个年代没智能手机,出行实在不方便。
而且如果可以,谁不乐意用最新最好的产品?
虽然谢屿不会当面揭穿对方的逞强,但心里默默记着,今天下午有空就去买了一部。
为打消林秋宿的顾虑,他临时扯谎,用林观清的名义去赠送。
谢屿怕真相回头被戳破,争分夺秒来串口供。
林观清这下没了脾气,沉默半晌后,说了句“谢谢”。
“秋秋一直讲他用不着太好的,我想高中也确实没必要,等考上大学就给他换。”他道,“要不是你快了一步,我正准备跟他说呢。”
他再说:“我弟好像对这种东西都不太感兴趣,之前我中了一台MP4,要送他他说不如卖钱。”
谢屿心想,你弟怎么不感兴趣?
人家都乐开花了,你们兄弟俩客套什么呢?
结合林秋宿对林观清的种种隐瞒,他若有所悟地想,也许只是林秋宿身为被照顾者,在用他的方式给家人减轻压力。
谢屿琢磨到这里,感到棘手地“啧”了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挂掉电话,他收到林观清的大额转账,远远超过了手机费用。
谢屿:[给主播打赏转错账号了吧,榜一大哥?]
林观清:[我弟太乖了,有时候很苛待自己,你帮忙看着点,该花就花。]
他是确确实实累过头,以前没当过所谓的榜一大哥,以后也没这种爱好,往常要是被谢屿这么故意曲解,肯定会不屑一顾地撇清。
现在他失去对线的力气,发完这句话以后,直接再度睡了过去。
等林秋宿的好友申请被通过,已经是周一的事情。
互联网行业的上班时间都很晚,尤其是游戏业务,十点半才是打卡红线。
这里离公司开车十五分钟,走路也才半小时,通勤很方便,可以睡到自然醒。
早上九点四十分,林秋宿煎完两个荷包蛋,看到谢屿收拾齐整地从衣帽间出来。
很多都市男女西装革履,不乏有人打扮得精致奢靡,彼此照面时,恨不能从每个细节上体现出自己价值不菲。
而谢屿已经升成制作人,却随性清爽,林秋宿见过衣帽间有一排名贵手表,此刻一只都没被戴上。
没有物件特意堆砌,谢屿却还是一眼就能脱颖而出,他养尊处优惯了,有种浑然自成的矜贵。
林秋宿眨了眨浓长的眼睫,声音清亮地说了早上好,然后将视线移开。
今天他终于适应新的不粘锅,煎蛋卖相极佳,拍了照片发给林观清显摆。
林观清发来语音:“新手机像素不错。”
他的关注点另辟蹊径,但正好合了林秋宿的意。
林秋宿还在心愿被实现的兴奋中,回复:“是的,你好厉害啊,怎么猜中的我最喜欢这款?”
男生说得悦耳动听,话语里一点也不浮夸虚假,满满都是欣喜。
两人难得如此融洽,林秋宿还絮叨着自己报了驾校,希望能尽快能拿到证书。
“有个住在附近、也要读F大的同学,跟我在同一个地方学车。”他道,“他说一般下个月就能考完。”
林观清道:“喔,你们相处得怎么样?要是他欺负你,你记得直接揍回去。”
“我怎么会被欺负啊?刚才是想说,等我之后有空兼职赚钱了,也给你买东西!”林秋宿觉得无语。
聊了小半天,他弯起水盈盈的狐狸眼,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谢屿。
谢屿一边吃小馄饨,一边听林秋宿嘴甜得要命。
只不过是对林观清嘴甜。
隔着早饭的热气,谢屿控制不住眼神,瞄了林秋宿好几眼。
他瞧见对方弯起的眼旁有一小点浅色的痣,也看到对方笑起来时有梨涡。
林秋宿此时心情好,轻快地在赦免林观清的罪行。
“谢谢你的礼物,把我丢给你朋友的事,我俩就一笔勾销吧。”
谢屿作为那个被迫接手的朋友,此时不仅不想一笔勾销,还莫名其妙有点憋闷。
他并不斤斤计较,也没有小心眼过,但……
这个笑容本来该是属于他的吧?
自己怎么就深藏功与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