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建筑前。
门匾上的字我不识得,却见一位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招呼过往行人。楼上传来歌舞声和隐隐的欢笑声,一听便知客人众多。
平时去个包子铺都会被母后训斥一番,我第一次来如此热闹的地方,新奇地看向楼上亮着光的包厢。
哪知楚彦却生气了,他对楚韶说:“你说的帮哥哥忘掉许清泽,就是带哥哥来这种地方?!”
楚韶说:“哥哥就是见过的人太少,才会栽在许清泽身上。多见见人,见到更好的,自然就看不上许清泽了。”
“那也不能……”楚彦涨红了脸,指着门匾,“那也不能来这种地方!”
我听得纳闷,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晚上还这么热闹的地方,难道不是好地方吗。
楚韶不慌不忙地说:“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楚彦张了张嘴,憋了许久却只憋出一句:“……不行!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万一……”
“有我们两个在哥哥身边,你担心什么?”
他俩争得激烈,倒把我这个争论的中心给忘在了一边。
我向旁边望去,目光顿住了。
不远处的路边有一个简陋的小摊子,坐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人。
此时夜已经深了,周围的店铺早已打烊,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衣衫破烂不抵寒风,看着萧索而可怜。
察觉到我的目光,那中年人倏地抬起头,却是冲我温和一笑。他的眼里是与他干瘦的皮囊完全不相符合的睿智。
我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楚韶和楚彦顾不上争吵了,忙跟了上来。
楚彦看了一眼摊子边立着的旗子,念道:“易经八卦,龙行天下……?什么江湖骗子!”
我在中年人对面坐下,更看清了他的相貌。他很瘦,眼眶深陷,眼睛睿智深邃,似乎能看穿人的内心。
他又对我一笑:“公子想算什么?”
我说:“我的王妃在何处。”
“公子是想问姻缘?”
他并没有拿出铜钱、龟壳、木签之类的东西,而是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我眼中找到什么。
目光炯炯有神,他盯了太久。
许久,他终于开口了:“王妃离你越来越近。”
我眼睛一亮:“他是否在正丰街?”
中书令府就在正丰街。
中年人摇头。
我心情一黯:“那……是否在京都?”
中年人还是摇头。
我彻底失了兴致,有气无力地说:“哦……”
“公子只需静待七日,一切自见分晓。”
不是许清泽,我对谁也没有兴趣。
楚韶掏出碎银子给他。可现在什么也买不到,我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几块绿豆糕。
他毫不客气地接过,说:“公子是大福之人。”
我跟着楚韶进了那栋热闹的楼,各种香味刺激得我想打喷嚏。楚韶和楚彦护着我上了三楼,坐进了最里面的包厢。
这个包厢正对着舞榭楼台,楼台笼罩着朦胧的香雾,穿着华丽衣服的舞者翩翩起舞,被香雾衬托得轻盈曼妙。
我兴致缺缺地端着热茶,连台中人是男是女也没有看出来。中年人那番话令我失魂落魄,让我忘了问楚韶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俩开始说话活跃气氛。
楚韶说:“今日朝会前接到边境战报,边境大捷,大楚夺了北漠十八州,北鄞投降,二哥亲自押送质子回朝。父皇大喜,让礼部准备设宴,为二哥接风洗尘。”
楚彦递给我一块糕点:“哥,你不是最崇拜二哥的么,他要回来了,你开心一点。”
我勉强提起了一点精神:“二哥什么时候到?”
楚韶说:“约莫还有七日。”
怎么又是七日。
我想到那位中年人说的,静待七日便可见分晓,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
凭什么他说不是许清泽,就不是许清泽?
我猛地站起身:“我要许清泽。”
父皇和母后一直告诫我,我与其他人不同,遇事不可硬碰硬,处理不了的就回宫找父母,他们会为我处理妥当。
我再也等不了,拔腿往外走去。
一炷香时间后,皇帝寝宫里,穿着寝衣的父皇平静地看着我:“你决定了?”
我说:“是,我只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