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季明尘的身影消失,感觉心脏上空了一块。
在原地呆站了许久,我才失魂落魄地往勤政殿走去。可勤政殿殿门紧闭,一片漆黑。
通传的太监早已消失不见。我想到季明尘腿上的锁链,又往父皇的寝宫去。寝宫还未熄灯,可我被值守太监挡在了门外,他恭敬地说:“陛下已经歇下了,殿下请回吧。”
我让他为我通报,他不卑不亢地拒绝了。
我又往母后的寝宫去,依然是被拦在了殿外。
他们同时拒绝了我还未说出口的请求。
夜已凉如水。
不知站了多久,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边,一个暖融融的手炉塞到了我怀里。
“哥,别着凉了。”
楚彦像往常一样抱住我的手臂,靠在我的肩膀上,他说:“回去吧。”
我突然说:“我是皇帝就好了。”
如果我是皇帝,我就可以命人解开他腿上的锁链,可以让他搬出鸿胪寺,可以随时呆在他身边。
楚彦吓了一跳:“哥,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当心被人听了去。”
我没有说话。楚彦按住我的肩膀,直视我的眼睛,严肃地说:“哥,刚才那话在我面前说无所谓,可千万不能在别人面前说,尤其是……不能在太子面前说,你可千万要记住。”
我只好点了点头。
楚彦松了口气,却又小声说道:“不过,如果哥哥想要,我也会站在哥哥身边,竭尽全力地帮助哥哥。”
我摇头。傻子怎么可能当皇帝呢。
出宫时,满天星斗旋转着,闪耀着。我一眼就看见了那颗红鸾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把周围的星星全比下去了。
于是,思念又把我淹没了。
我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二哥的府上。
他还没有睡,见到我来也丝毫不惊讶,像是特意在等我。他为我斟了茶,我沉默地在他对面坐下。
楚飒喝了口茶,缓缓开口了:“北鄞重文轻武多年,朝中多为主和派。老皇帝又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北鄞军中无将,近年来越发颓败不堪,被我大楚连下数城。”
他说得很慢,我认真地听着,用力地想听懂。
“约莫在一年前,北鄞出了位神武大将军。他带兵驻守边疆以来,整肃军纪,御下极严,硬生生把北鄞那些扶不上墙的军队整治成了一只神军。”楚飒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意,“边境数次交战,我没能在他手中讨到丝毫便宜。”
楚飒话音一转:“——北漠十八州,是北鄞境内胡汉聚集的商贸城,来自西边、东南边、海上的商人们在此地聚集,自由贸易,极为繁华。我大楚三万雄兵兵临城下,他只有五千兵马,却硬生生扛了我一个月。”
他极缓慢地说:“北漠十八州,本来是攻不下来的。”
我呼吸急促起来。
“两军对垒,若呈僵持之势,对攻方是不利的。想必你也听说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个时候,我军已呈疲软之势,近乎弹尽粮绝。再拖几日,神武大将军若等到北鄞方面的粮草补给,再发动反攻,基本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
“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极力地避我锋芒,消耗我军的气势和战力。”
我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声:“然、然后呢?”
“然后?”楚飒笑得有些讽刺,“我正要下令撤退休整,北鄞那老皇帝送来一纸投降诏书,主动开了城门。诏书中说,北鄞愿以北漠十八州和太子殿下为礼,换南楚十年不再犯边。”
我傻傻地问:“可是、可是你不是说,他们快赢了吗。”
楚飒叹气:“君不信将,将不知君。”
我的胸口开始痛了,喃喃地说:“可是,他不是他的儿子吗。”
楚飒说:“北鄞太子过早崭露锋芒,老皇帝害怕了。前几年,老皇帝只有这一个儿子,不得不重用他,依靠他,却又忌惮他。可去年底,老皇帝又生了个儿子。”
楚飒低声说:“老皇帝在南楚使臣面前,废了太子一身武艺,断了他双臂经脉。”
“老皇帝说,请使臣放心,他这辈子再也提不起刀剑了。”
我想起那只并不温暖的,虚软的手,心痛得快要炸开。我重复道:“他是他的儿子啊。”
楚飒看向我,眼光柔软了下来,他说:“小三儿,世上的父亲是不一样的。有的父亲是孩子的庇护,而有的父亲却根本不配为父。”
我拼命摇头。连我这个傻子都听说过一句话叫虎毒不食子,当皇帝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皇帝不应该都像父皇那样睿智而沉稳吗?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呢?
一滴烛泪缓缓滴到桌上,凝固了。
我浑浑噩噩地起身往外走去,我要见到他,立刻就要见到他。
“小三儿。”楚飒叫住我,他走过来,郑重地对我说,“这是国事。”
他是想提醒我些什么事,可我没有精力去想,只是直愣愣地和他对视。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语气温柔:“罢了。做你想做的吧。二哥在。”
鸿胪寺的使馆供外来使臣暂时下榻,占地很大,分为很多个房间。我本以为以他的身份地位,住的房间就算不是富丽堂皇,也该是宽敞舒适。可我最终却在一个狭窄逼仄的房间见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