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曜牵着黎玉帛走出厅堂,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云安郡主的住所,身后跟了黎袭志等人。
霍曜陪黎玉帛回门,已经是意外之喜,没想到霍曜这般护着他,牵着他的手,生怕他被欺负似的,好像在把他当小孩。
床上躺着一位夫人,披着头发,面如菜色,见梁王和黎玉帛一同走进来,先是一惊,随即伸出手想去拉黎玉帛:“玉帛,你回来啦,母亲好想你啊。”
她欲起身给梁王行礼,被黎玉帛按下,道:“母亲身子不济,就别行礼了。”
入戏挺快。
黎袭志对云安郡主使个眼色,道:“夫人,如今玉帛已经是梁王侧妃,称呼上还得改一改。”
云安郡主恍然道:“是,是老身病糊涂了。”她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看了看黎玉帛,笑道:“侧王妃瞧着比从前更加光彩照人,必是王爷疼惜的缘故。做父母的,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子女生活得安乐幸福。如今侧王妃有了好的归宿,仁果也已经娶妻生子,就差青蓉了。”
云安郡主指了指她的女儿黎青蓉。黎青蓉心里此时非常不爽快,以往她走到哪,黎玉帛就跟到哪,跟只癞皮狗似的,甩都甩不掉。她让黎玉帛做什么,黎玉帛就会做什么,但今天黎玉帛回来,看都没正经看她一眼。
好像已经完全不在乎她了!
还以侧王妃的身份居高临下沾沾自喜,不就是一个通房男妾嘛?有什么好骄傲的?
黎青蓉道:“我哪有侧王妃那样的好福气?父亲母亲为侧王妃打算得最好,将来我和母亲一般,嫁个官宦人家当正妻,我就心满意足了。”
言外之意在讽刺黎玉帛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
黎玉帛倒不在意,妾可比正妻好多啦,不用操劳内务,月银还不少。
但他见黎青蓉尖酸刻薄的样子就反胃。他往霍曜身上贴了贴,一副亲昵无间的样子,茶里茶气地说道:“妻也好,妾也好,能得夫君的疼爱才是最重要的。”
黎青蓉被他说得脸色通红,哑口无言。
云安郡主见这两人杠上,忙赔笑道:“侧王妃说的是。如今青蓉已经到了适婚年纪,王爷和侧王妃若有合适的人选,还请帮忙牵线搭桥,成就一桩好姻缘。”
黎玉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京城中的官宦人家自然不了解,这个忙他还真帮不上,就算能,他也懒得操心。
霍曜的眸光沉沉如黑曜石,突然开口道:“殿中侍御史新近亡了妻子,本王瞧着配你女儿正合适。”
云安郡主心里一凉,这殿中侍御史已年近六十,官阶又低,如何能让黎青蓉嫁给那样的人?王爷开了金口,若真促成这件事,那就麻烦了!
云安郡主咳了两声,赔罪道:“青蓉口不择言,还请王爷恕罪。青蓉,还不给侧王妃赔礼道歉。”
黎青蓉吓得立马噗通跪下,她和殿中侍御史孙女相熟,殿中侍御史夫人过世时,她还去安慰过殿中侍御史孙女,要是嫁给那么老态龙钟背驼耳聋的一个人,她黎青蓉这辈子可就完了!
她磕头如捣蒜:“请王爷恕罪!请侧王妃恕罪!奴才口不择言,胡说八道,再也不敢了。”
霍曜懒得搭理黎青蓉,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余怒未消。
见状,黎袭志拉着黎仁果一同跪下求饶,半躺在床上的云安郡主也连连躬身,伏低做小。
霍曜这才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笑意:“按民间说法,黎大人是本王岳丈,何须如此多礼?本王不过是说着玩笑罢了。”
从他的神情和语气中,大家丝毫感觉不到亲人的温情,只觉得这位王爷阴森森的,和阎罗殿里的冷面阎王一样。
黎府一家四口战兢兢起身,无人敢再挑起话头,深恐再引起王爷的不满。
黎袭志和云安郡主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都分不开梁王和黎玉帛,这两人似乎打定主意形影不离。
黎袭志称得了一幅名画,请梁王去赏,梁王不去;云安郡主言语暗示自己想喝黎玉帛说些体己话,梁王恍若不闻,始终守在黎玉帛身边。
半晌后,云安郡主决定铤而走险,道:“今天早起的时候,看见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不错,想出去晒晒太阳,去去病气,不知侧王妃可否陪老身出去走走?”
“好啊。”似乎有霍曜在身边,黎玉帛便什么都不怕。
于是丫鬟们伺候云安郡主穿戴整齐,黎玉帛扶着云安郡主走到后花园中。此时已经是夏末时节,草木郁郁葱葱,花却零星稀疏。
云安郡主数次想和黎玉帛说些私密话,但微微侧目便可看到梁王高大的身影,只好将话压在舌头底下。她捏了下黎玉帛的手掌,对他使个眼色,让他支走梁王。
黎玉帛不是原主,自然没有那样的默契,反而笑道:“母亲,你手上的力气大着呢,不像缠绵病榻的样子。”
……
云安郡主一愣,我那物美价廉又聪明能干的养子细作,怎么变傻了?
霍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爱妃的反应真是……真是出人意料!